在上海。周叔的大伯没有子嗣,周叔的姐姐过继给了他大
伯,他大伯和他姐姐每年都会带些东西回乡来看周叔一家。事实证明,周婶嫁给
周叔是明智的选择。她成了我们村上最漂亮、最洋气的女人。
改革开放以后,能说会道的周叔进了镇里的物资公司当经理,周婶则在一家
纺织厂当班长,他们家很快就成了我大队里最富裕的家庭之一。八十年代初,村
里开始建楼房,但大多数家庭财力有限,都是先建一层平顶,过几年再盖一层。
只有几户人家能一下子把楼房建好,周叔家就是其中之一。别人家的楼房大多是
用石灰和黄沙把墙壁粉成灰白色,有的人家干脆就是红砖墙,只有周叔家里用了
涂料,下面一米是蓝色的,上面和天花板是纯白的。
周婶比我大十八岁,她嫁给周叔的时候很年轻,她的儿子周浩比我小一岁。
也许是她家庭背景跟我家相似,周婶并没有因为我家穷而歧视我家,相反,对我
家很好。她家后门对着我家前门,所以我小时候基本上是在她家里度过的,因为
她家里有很多新奇的东西。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家里虽然盖了楼房,但地面还是用
土压实的那种,一到雨天,家里总是湿湿的。周叔家里不但浇了水泥地坪,还在
门前浇了一大块水泥场,夏天的时候把电视机往门口一放,附近的村民都到他家
看电视,或者谈谈山海经。上小学的时候,我吃完晚饭就会跑到周婶家去,等着
看《射雕英雄传》和《西游记》。那时候我胆子小,看到梅超风练九阴白骨爪和
孙悟空三打白骨精的片段都不敢看。
周叔家里还有很多别人家没有的东西,比如立体声的收录机和手提式的彩色
小电视机,那时候好多家庭连黑白电视机都没有,我们看到小电视都很稀奇,只
是那小电视机没用多久就被周浩摔坏了。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周叔家里听上海
带回来的磁带,单口相声和沪剧《阿必大回娘家》。那时候我只知道阿必大的婶
娘是好人,心里还想着,阿必大的婶娘就是周婶。
再后来,村里不少人家都买了黑白电视机,我家也买了,我记得一开始是红
灯牌的,我爸妈特别爱护,总用毛巾罩着,结果不散热,没看几天就坏了,后来
拿到店里换了个长虹牌的。村里电视机多了之后,周叔家门前就没有那么热闹了。
不过周叔家里又有了放像机,每当搞来新的录像带,他家里就像开了录像馆一样。
周叔的录像机是放在房间里的,虽然我经常去周叔家里,但有了放像机,我才第
一次进周叔和周婶的房间。房间里家具很亮,整个房间都带着一股清香,那时候
我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叫香水的东西。怪不得周婶身上的气味总是和村上其他
女人不一样。
农村的孩子,星期天和暑假最常的消遣就是抓鱼摸虾,钓田鸡。这不光是消
遣,很多农村孩子的肉质营养就是从这里来的。因为周叔家条件好,周浩很少去
干这些事情,甚至下河游泳都不会,后来周婶让我们村里的孩子带着他去,他才
学会了游泳。
馄饨是我们这里比较喜欢吃的一种食物。我妈妈平时家里裹的馄饨都是用蔬
菜煮了放点菜油拌馅,难得放一两个鸡蛋在里面。周婶家里吃馄饨却要买一两斤
肉拌在馅里面,裹出来的馄饨味道鲜美。周婶每次吃馄饨都会端一大碗送到我家,
我妈也不舍得吃,总是让我和我姐姐先吃。
我上六年级的时候,跟比我大几岁的孩子一起去东山挖竹笋。我比其他孩子
小,挖的竹笋也少,只有半袋子,不过多挖了我也拿不动。回到家,我妈就用自
家腌制的雪菜烧笋片吃。农家吃的蔬菜都是自己种的,妈妈从没去买过竹笋吃,
只有偶尔去吃酒席才能吃到竹笋。一般都是雪菜炒笋片或者肉丝炒笋片,讲究点
的就是竹笋煮蹄膀。妈妈非常喜欢吃竹笋,可烧出来的竹笋麻麻的一点儿也不好
吃。那天周浩奶奶不在家,周婶家里没人,周婶到了傍晚才回家,我妈让我拿一
半竹笋送到周婶家去。本来我妈想送给周婶三分之一的竹笋,可能是烧了麻嘴,
她才让我拿一半去送给周婶的。周婶见我送竹笋去很高兴,我偷偷告诉她,我妈
本来不想送这么多的,因为烧了麻嘴才叫我拿这么多来的。周婶听了咯咯直笑,
让我告诉我妈,烧竹笋要多煮一会儿才不麻嘴,周婶还从碗橱里放腌肉的罐头里
拿了一块半精半肥的腌肉给我,让我回家炒竹笋。那天晚上,我吃到了记忆里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