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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问号看完开头的这几行,忽然抬眼看他。
她的眼神有点深,像是要望透他的灵魂,直盯到他脖子后面发毛,才认真地说了一句:“我觉得你是会写的。”
杨学顿时就笑了:“嚯,这么高的评价?”
小问号疑惑地打量着他:“你以前写过么?”
杨学也不避开,直挺挺地迎着她的目光,只是不自觉地眨了两下眼:“我天赋异禀。”
他说完这一句,才像是脸上挂不住了,抬手用力抹了把脸,回身就往床上钻:“你继续。看它,别看我,看完再夸。”
小问号的眼睛微微一弯,嘴角也抿起来。她回过头去看屏幕,就看到他接着写道:
「刚搬来那会儿,人生地不熟,向房东讨教了经验,才算是找到了组织——
清水街东街口是男ji根据地,这一带的男ji都集中在这儿揽客。
傍晚的时候,一群收拾得光鲜体面的小年轻就站成一排,拣着过往的女客人眉目传情,也算是这条街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我头一回来,见到这架势就怦然心动了,雄心勃勃地志愿融入这个家,结果成功沦为了这个家里最滑稽的鸭——
照我房东李二姐的话来说,那场面就像一群油光水滑的小鸭子里混进了一个不修边幅的老嫖客,还是出来嫖没带钱活该被人打出来的那种。
……
这话听得人怪伤心的。
更伤心的是,她说的没错,客人好像真的都是这么以为的。
同样是眉目传情,客人见着别的鸭就心花怒放,见着我就怒目金刚,搞得我一度以为自己在眉目传情这件事儿上差点天赋,还伤心欲绝地奉劝自己“今后还是少传为妙”。
后来,隔壁的小月季横眉竖眼地戳着我肩说:“别人眉目传情,传的是‘快来嫖我’!你眉目传情,传的是‘我要嫖你’!客人不请你吃耳光就不错了,还指望她们从袋袋里掏钱给你?!”
——小月季是当地人,当地话管“口袋”叫“袋袋”,听着怪可爱的;她就住我隔壁,号称这条街上最暴躁的鸡。
这姑娘确实暴躁,我每回稍微逗一逗她,她就扑腾着翅膀要请我吃耳光;又因为至今也没真吃到她的耳光,我见着她就忍不住要逗,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贱手。
多亏她的提点,我总算想明白了自己的致命弱点——我实在太他娘的像嫖客了。
为此我思虑良久,觉得自己唯有两条路可走:
第一条路,我得证明自己不是出来嫖但没带钱的老嫖客;
第二条路,我得证明自己就是出来卖还价廉物美的鸭子。
这两条路哪条都不好走,因为这两点哪一点都不好证明。
我那时候就想,总不好在脖子上挂块牌子写“不是嫖客,出来卖的,两百一次,先付后上”吧?
后来又站了两天,还是没接到客,我万念俱灰,回来一拍大腿——有何不可?!
就问楼下搞环保大业的老贾讨了张硬板纸,向房东的乖女儿借了支记号笔,又找隔壁小月季要了根绳子,凑合着做了块牌吊脖子上。」
……
读到这里,小问号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该不会是在水字数吧?”
杨学正枕着手臂,气定神闲地平躺在床上。他慢悠悠地望向她,懒洋洋地挑一下眉,才笑呵呵道:“哪能啊?这是必要的背景交代——你再往下拉拉,这不小骗子马上就出来了嘛。”
小问号将信将疑地回过头,鼠标滚轮往下滚了一轮,果然看到下一句就写:
「那一天,我总算接到客了。」
7
杨学挂牌上岗的第一天,笑倒了周围一群鸭。
他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下巴,勾了勾嘴角,蹲到边上点了根烟。
火着了,烟轻飘飘地向上跑,碰了四周笑声的壁;他两眼没处放,低下去一瞟,就觉得自己胸前的狗牌着实霸气——
……还真他妈像批斗现场穿越过来的。
他想着就乐,抿着烟嘴闷笑,冷不丁气没顺上,呛出一大团青烟来。
四周的哄笑声更响了,杨学也笑,低咳一声清了清嗓,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吞云吐雾接着抽。
没等他多享受两口,笑声突然停了,杨学眉毛一抬,就猜到来客人了——
早些年的时候,来这儿的女客确实少,直到这两年想得开的女人愈多,他这一行才愈发景气起来。
故而那会儿的确僧多粥少,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客人,总要使些解数才有饭吃,以致清水街上的小伙子个个都是人Jing,装纯扮狠样样Jing通,搞得当年的老杨只有在看众同行争奇斗艳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还太嫩了点儿。
不过这一回来的客人似乎和以往的不太一样。
没接到客的这一个礼拜里,来来往往的客人他也见识了不少。他见过强势的,见过温柔的,见过开朗的,见过羞涩的——就是没见过这么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