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处早就等了家仆,远远看见自家小姐的马车出现在街角,立刻就报告给了管家,全府上下又开始忙碌起来。
等到马车在门口停稳,一众家仆立刻拥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迎了上来。
裴姝妤踩着脚凳刚下马车,就有这个家仆给她披披风,那个家仆给她塞手炉。纵使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二年,裴姝妤也还是受不了这么大的阵仗。
待那些家仆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让到一边,她才噙着笑走向那位妇人,亲昵地挽上对方的手臂:阿娘,说了多少次了,不用这么隆重。
武顺好笑地点点裴姝妤的额头,又替她将披风拢得紧些:这就叫隆重了?你去感业寺是替陛下祈福,仅韩国公府迎你已经算阵仗小的了。
裴姝妤深知这话没错,便不再提,而是转头招来西瑶:你找一间院子把那孩子安置进去,再传府医给他看看。
西瑶哎了一声,随着林树一起将马车驶向后门。武顺听见自家女儿的话,面露好奇:是谁?
一个小男孩,晕在路上瞧着怪可怜的,我就帮他一把,也算积功德了。哎呀,阿娘,我吃了半个月的斋菜,嘴巴都无味了裴姝妤挽着武顺的手臂轻晃,放柔了嗓子又拖长尾音,把撒娇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
就知道你吃不惯斋菜,阿娘特意吩咐了厨子给你做了你喜欢的葫芦鸡和木棉虾球,还热着呢。
阿娘最好啦。
韩国公府虽然家大业大,不差那孩子的一口饭,但也是无论如何不会允许来路不明的人长久住下。裴姝妤又直觉他与自己日后的任务有关,所以只好随便找了话题糊弄过去。
时值正午,裴姝妤那任户部尚书的父亲还没从宫里回来,所以只有她和武顺两个人一起用膳。在安慰了自己半个月都没沾荤腥的胃后,裴姝妤又被武顺赶回房间休息。
感业寺的床到底不比府中的床舒服,以至于原本只准备小憩一会儿的裴姝妤在软榻温暖的怀抱下直接睡到了傍晚时分。同父母一起用过膳后,她才想起来那个孩子,忙唤西瑶让自己院的小厨房做一份比较清淡的饭菜。
府医给他看过了?
考虑到西瑶之前在感业寺伺候自己,忙碌了半个月,回府后裴姝妤便让她去安排那男孩的一切事物,顺便给她提高了月钱,权当让她放假了。
西瑶提着灯笼在前面为裴姝妤引路:看过了。府医说是受凉发热和营养不良,已经配了药了,不过之后还是要好好休养。
那男孩被安排在一个比较偏的院子里,一方面是安静便于他休养,另一方面是来往的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西瑶把主屋门推开,侧身让裴姝妤先进门。扶宁院只另配了一个丫鬟,名唤初夏,她将饭菜放在桌上,向着裴姝妤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后安静地退去偏屋煎药了。西瑶将门重新合上,自己守在屋外。
屋内点起了蜡烛,裴姝妤这才看清那男孩的模样。整个人蜷成一团,一张小脸被烧得通红,可唇色却是病态的苍白,脸颊上的两块乌青格外突兀。似乎睡得极不安稳,他的眼睫颤动着,银灰色的发丝被额头沁出的汗水濡shi。
裴姝妤探指替他把发丝拨开,又取来一旁的脸帕沾了冷水拧干,想给他擦擦脸。可没想到帕子刚碰到他的脸,他就突然睁开了眼,吓得她手一抖帕子就盖在了对方的脸上。
空气一时凝固。
对、对不起!反应过来的裴姝妤倒吸一口气,赶紧把帕子拿开,又对上那男孩shi漉漉的眼睛像海一样澄澈的蓝色。
男孩很没有安全感地把被子往上扯了些,遮住了半张脸,一双蓝眼睛紧张地盯着面前的女孩子。裴姝妤在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把帕子重新搭回铜盆上,用尽量真诚的语气开口:你别怕,这里是韩国公府。今天看你晕倒在街上,怕你出事才把你带回来了。
对方好像没有要回应的样子,低头盯着被子上的刺绣看得入迷。
裴姝妤有些不甘心,起身把还温热的饭菜端来:你睡了一天没吃东西了,一会儿还要喝药,就算不饿也要吃点东西。
剔红漆盘上是素色白瓷的一碗一碟一盅,盛着清口爽利的鸡丝银耳粥和双色莱菔,以及在裴姝妤的要求下后添的冰糖雪梨。
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引人食指大动,那孩子却坚持与裴姝妤大眼瞪小眼。
我有那么可怕吗?他怎么都不理我。裴姝妤内心的挫败感更强,可几秒钟之后她就突然笑出了声那孩子的肚子发出了对主人面对美食无动于衷的抗议声。
一双桃花眼弯成愉悦的弧度,连眉梢都带上了笑意,眼波流转间宛如碎星银河。红润的唇轻轻抿起,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直叫人惊艳。
男孩的脸更红了。
他低下头避开裴姝妤的眼睛,目光重新凝回被面。下一秒,脸颊突然贴上了冰凉的物体。
裴姝妤俯身靠近,捏着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脸降温。
一股清甜的桃子香气萦绕在鼻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