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对他点头:“那我陪你。”
小孩儿天真,还以为“罚跪”是什么好事。
沈默这才反应过来,又站起来道:“对对,说不准能治好呢!”
许诺将女儿抱起来往正厅中走,苏青和沈默不出声地跟在后头,几人落了座,又打发走了上茶的下人,沈默才看看夫人女儿,战战兢兢问苏青:“大嫂,她们俩……大哥会不会……”
她让沈默夫妇两人先在厅中候着,自己抱着奥罗拉往书房走,站在门口探头笑道:“咦,这是谁呀?”
苏青也对她笑,叹了口气,打探了一番沈默与许诺是如何认得的、许诺家里是做什么的,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定了定神,将茶碗放回桌上道:“沈默,你在外头与人私定终生,孩子都这么大了也不跟家里说一声,肯定是要把你哥哥气坏的。轻则罚你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重则赶你出门,都很难说。”
原本想着沈默留洋读书去了四五年,也不知人有没有变样,更不知他回头听了自己哥哥的噩耗会不会晕过去,结果还没走到前厅,便被个不到半人高的粉团子扑上来抱住了大腿。
软绵绵粉嫩嫩的小手盖在唇上,沈重马上僵了。
苏青不禁一笑,又接着道:“不过呢……你哥哥也有事瞒着你,我现在跟你说了,你们俩回头谁也别怪谁,就当扯平。”
沈默站在原地呆愣了会儿,醒过神来就要往外跑。
苏青走过去,把奥罗拉往他腿上一放,“来,叫大伯。”
似乎是怕自己再发火吓着小孩儿,沈重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只得叹气道:“胡闹。”
沈默不过也就二十多岁,还在美利坚读书,这会儿看着仍然同当年出国时毫无二致,谁能想到就暗渡陈仓地成了亲,连女儿都两三岁了。
奥罗拉穿着一身粉色的小裙子,不怕冷似的,大冬天露着两条小光腿儿,睁着一双葡萄大的黑眼睛四处看,目光与苏青对上后便甜甜一笑。
许诺再度叫他坐下,“受伤的时日久了,未必能完全治好,但若是病人自己好好练习,家人好好照顾,那日常起居生活也不过就是麻烦些,不会有大碍的。”
苏青抬手捂住他嘴,“不许动气。要不是有了她,你这两年这样瞒着沈默,可怎么跟他交代?”
奥罗拉没马上开口叫人,但也不怕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沈重。
许诺则对苏青和气道:“大嫂,家父是大夫,在美利坚就是专治这种外伤的,我也略懂一二,回头可以给大哥看看。”
沈默红着脸解释道:“大嫂,这、这是我女儿……”
苏青垂头咬了咬嘴唇,“命是保住了,但大夫说……摔断了脊椎,所以……所以现在从胸口往下都没有知觉,无法动弹,双手也……不太有力。”
沈重与沈默一坐一站,见了面后也不说话,就拿眼神互相打量。
沈默太太也笑道:“叫我许诺吧。”
叫奥罗拉的小女孩回身又去抱沈默,大声叫“爹地”。
沈默垂下头去,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结巴道:“可以、可以罚跪。”
会不会扒他一层皮?怪他先斩后奏?
沈重脸色一下又黑了,“这是沈默女儿?!他……”
“你站住!”许诺喝住了他,将他叫回来坐着。
苏青无奈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母女俩。
沈重坐在书案后被挡住了半身,与沈默对视了一会儿之后叫苏青,“推我出来,要看就好好看个够
沈重在书案后抬起头来,本以为来的是沈默,突然见到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儿,不禁马上皱起了眉头。
话到一半,沈重怀里的奥罗拉抬起小手,捂住了他嘴。
沈默两眼泛红,瞪了苏青半天,像是怪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
那定然是会的。
苏青避开他眼神,两手在袖中紧紧地握在一起,定了定神才道:“两年前你哥哥出了趟远门,回来路上出了点儿事……从惊马上堕了下来……”
苏青不好失了面子,对沈默太太打招呼笑道:“弟妹好。”
边上奥罗拉则高兴地一叫:“我也要罚跪!”
沈重躲开她手,怒意冲冲道:“这不是一码事!他这是罔顾……”
“奥罗拉!”沈默小跑着在粉团子后面叫,讲了句洋文,让粉团子松开苏青。
苏青全然怔愣住了。
沈默蹭地一下站起身来:“那他如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着又拉过身边一个穿着洋装的姑娘,“这、这是我夫人,姓许。”
苏青泪盈于睫,想再详细问许诺些事,又惦记沈重仍在等沈默来,只怕心神不宁,于是草草聊了两句,又叮嘱了一番,便领人往后院去了。
沈默抬起头来看着苏青。
苏青怕奥罗拉在他腿上乱动,将她抱出去还给许诺,再回来跟沈重说了沈默与许诺的事,又叮嘱半天,命他保证不可大发雷霆,才将沈默叫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