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平米的客厅,一贯靠墙的小方桌被挪到中间。
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几个重头菜都用了颇有分量的锅碗瓢盆,三两样就占了整张桌子。
在顾希安的记忆里,像如此丰盛的一餐食,还是头一回。
廖玲难得开了一瓶老白干,她是能喝一点的,也是赶上今天高兴。
你没来个电话,以为明天才能到。一盅落胃,话才敞开了。
顾希安是预备落地了报平安,没想到被临时的变故打了岔,打电话报备这件事就彻底抛在脑后了。
也好,今天只当先提前庆祝,明天再正式过一回。
廖玲笑说道,笑过之后,又有些难过,你多久没过过生日了,这些年
五月二号是顾希安的生日,连她自己都忘了。
我故意的。
糖醋排骨的酸味很重,是她喜欢的,芡汁融化在口腔里,五脏六腑也跟着发酸。
过一岁老一岁,就当普通日子也挺好。
胡说。廖玲皱着眉头,小孩子家家,什么老不老的。
顾希安笑笑,没再说什么。
她投降了,廖玲扭头转向下一个目标。
你是不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廖栩正在对付一根大棒骨,闻言,牙差点没给硌掉。
痛得龇牙咧嘴的同时,还不忘正名:真没有。
顾希安笑得前仰后翻的,这么些年没见,她竟不知道他原来是块喜剧材料。
交了也没事,大学是应该谈恋爱,看看你姐姐,读书时候不找,后来一声不吭出了国,大好时光全给耽误了。
说起大学时期,顾希安难免会想起那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然后是那个没有可能的人。
说遗憾重了,说无感也不现实。
谁都没有再说话,饭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
耽误什么了。
廖栩把骨头一扔,挺有脾气,扭头面对顾希安:别结婚了,你和妈我都会负责到底。
你能负责什么你。
廖玲差点拿骨头猛敲他脑袋,看看那里头装着什么稻草。
顾希安只当是玩笑话。
对了,上回你们徐老师介绍的那个对象,后来怎么样。
顺着廖玲的话,顾希安的记忆开始回放,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见她出神,廖玲直觉有戏,一颗心定了大半。
有可能就发展看看,徐老师介绍的人总不会错。我听说人上次为了见你,特意从阳城赶到A市,这份心意难得。
顾希安啊了一声,话语里惊讶的成分更多。
特意赶过去?然后见面点个头就开始借口打电话,全程下来聊不过三句话。
这份心意,与其说难得,古怪才是真的。
他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姓徐,是么。
呃完蛋,她也忘了,妈妈,我想这两天去拜访徐老师。
三言两语转了个话题。
是该去拜访的,廖玲不疑有他,点头应道:她对你可不比旁人,当年若不是她,差点连大学都没法念。
话及当初,气氛又陷入沉默,每个人的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不自然。
那场变故,像是霜降过后的一场冰雹雨,将原就七零八落的小家打散摧毁,轻而易举。
光顾着说话,菜都凉了。
廖玲打着圆场,几杯下肚,笑容里染上醉意。
老白干的后劲上来,廖玲已经顾不得吃,只是捧着酒杯痴痴地笑,偶尔皱眉,似乎是难受,要哭不哭的模样。
顾希安没见过她这幅样子,转头看向廖栩,小声问:妈妈平时也这样吗。
廖栩也跟着摇头:从来没有过。
这话有歧义,他半个学期都在学校住着,根本顾不上家里。
最后,姐弟俩把廖玲搀扶回房间。
一躺到床上,醉得云里雾里的人立时转醒过来,她拉着顾希安的手,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
字眼模糊,依稀只能听懂个大概。
妈妈也没有办法别怪妈妈,嗝那时候,真的很难
希安,乖女儿
那些话落入耳中,或懊悔,或推诿。
顾希安温顺应着,良久后,终于将伤情伤心的人哄睡。
再回到客厅,桌子已经收拾完,碗碟洗了,剩下的菜一半放进冰箱,一半晾在流理台上。
一切妥当后,目光聚焦在桌上那最后小半瓶老白干。
廖栩看看酒,又看看顾希安:要不喝了?
倒掉多浪费。
顾希安瞪了他一眼:疯了么。
得,一回来就被训了,廖栩嘟囔了一句,在姐姐的余威下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最后还是喝了点什么。
五月的天,夜风还有些凉,院子里,两张小板凳,他们一人一位,排排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