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斯遇到奥德莉之前,活得不比路边的烂石头好,谁见了都能踢他一脚。他不懂什么叫衣食无忧,生来低贱,赤脚淌进恶浊烂泥里也不觉得有什么。
后来奥德莉买下他,摘下他颈上沉重的奴隶项圈,带回金碧堂皇的庄园洗干净养好伤,才算勉勉强强有个人样。
安格斯虽是从角斗场中杀出来的,却也防不住冷刀暗箭。他刚开始替奥德莉做事的那两年,身上添了不少疤。
他并不惜命,自小在泥沼里挣扎存活的野草意识不到自己的命有多珍贵,骨子里生来藏着野性,厮杀求胜只是与生俱来的野兽本能。
教他暗杀技巧的老师是奥德莉母亲留给她的一名女侍从,她曾对奥德莉说,安格斯看似不声不气,实际是个血流干了也能挣扎着把敌人摁在自己的血泊里淹死的人。
她不止一次提醒奥德莉,那小奴隶太烈了,脖子上没有烧红的铁索拴不住他。
奥德莉每次都只是一笑了之。
她就是要养一条不叫的烈犬,若不完全信任他,又如何令其心甘情愿地伏在她脚下。
奥德莉做到了,安格斯毅然决然地抛去所拥有的一切,成为了她手里最趁手的一柄无形的利刃。
他只在意她所看重的东西。奥德莉野心勃勃,欲求权贵,他便无怨无悔地替她铲除脚下的挡路石。
事情本该如此。
可当某日安格斯忽然意识到他的主人十分看重他的时候,自初见便埋在他心底的那颗无人问津的腐烂种子便一夜间生出了欲壑难填的果实。
他见惯了污浊,本就不是心境纯粹的好货。只是他的小姐太过信任他,没能看清这一点。
安格斯像看不清容貌的幽灵一般隐匿在奥德莉身后,替她做见不得光的脏活。每次任务,都会约定五日为期的时限。为掌握局面,即使任务未完成,安格斯也许在第五日传递给奥德莉讯息。
一般而言,安格斯很少有五日已过还未完成任务的情况,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某次安格斯外出五日毫无消息,奥德莉察觉有异,待夜深人静、侍女歇下时,孤身推开了安格斯的房门。
两扇一人多高的木门徐徐打开,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尖锐的咯吱声。奥德莉透过缓缓开启的门隙,一眼便看见屋中浑浊月色里,歪靠在窗下的血人。
浓烈的血腥味涌入鼻尖,奥德莉心神一凛,险些未认出屋中人是谁。
木窗半掩,月光从安格斯头顶泄入半抹,堪堪照亮了他的模样。染血的白纱布和药瓶凌乱堆在手边,身边立着一盏不知何时熄灭的烛台,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衣裳破烂,满身血污,垂着头背靠墙面,似乎陷入了昏迷。
奥德莉关上门,提起裙摆朝他快步走去。
高跟鞋踩在坚硬的地面发出钝沉的声响,安格斯察觉有人,倏然抓起手边的短刃戒备地抬起头,他面色苍白,瞳眸深暗,像一只濒死状态下强撑着保持警觉的野兽。
奥德莉脚步不由得一顿,但只有端端一秒,很快又拧紧眉心朝他走了过去。
安格斯在看清夜访者是奥德莉的那一刻,面上遽然浮现出震惊之色,他似是对奥德莉的到来显得尤为诧异,不可置信地动了动唇,无声唤了一句小姐?
但很快,他又垂下头,面色慌乱地看向了地面,他挣扎着试图站起来,却又狼狈地摔了回去。
你胡乱动什么!奥德莉提着裙摆,随手拿过桌面上将熄未熄的灯烛,厉色道。
安格斯眨了下眼睛,低头不语。他从未在奥德莉面前受过这样重的伤,往常身上即便在流血,只要能动,一贯洗干净换身衣服无事人一般往她书房里钻。
此刻,他似是不想被奥德莉看见这副虚弱无能的模样,徒劳地抬起手捂住伤重的左腹,抿紧唇眼神闪躲。
他是奥德莉手里最锋利的的一把刀,如果一把刀砍卷了刀刃,变钝了,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安格斯害怕从她脸上看见任何厌恶的神色,不愿让她看见自己这副窝囊的模样,更不想被她舍弃。
但他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她向他走来的身影。他很少有机会正面看他的小姐,更多的时候都只能在身后偷偷看她的纤细笔直的背影。
温热的血ye源源不断地从伤口涌出,润shi了他干燥的指缝,失血过多令他眼前发黑,头晕目眩,流入眼角的血ye染红了他的眼睛,模糊了他的视野。
安格斯一只手死死撑着地面,却仍旧歪斜着身子无力地往下倒去,鞋底踏在石板上的声音越发近,安格斯恍惚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奥德莉低低闷哼了一声,伸手费力地揽住他,十九岁的青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副瘦弱的模样,她需得苦苦支撑才不至于叫她们两个人摔倒在地。
走近后,奥德莉才发现他黑色的衣服都给血浸shi了,地上像是有人拿毛笔沾着红墨胡乱划过,在灰色的石板地面留下道道干涸的深红色血迹。
繁复Jing美的裙摆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