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的,还是日本人的?”
“事到如今,我不得已同你讲——”
想来又是拖延时间的苍白辩解,她佯作腹痛,躬背收腹。
他瞬间松手,“弄疼你了?”
她三两步去捡起枪,反身拿枪口对着他。
吴祖清郁气,“你拿这种事来骗我?”
“你不也骗了我?”
仿佛浑身气血涌到顶,他只听见耳鸣。
半晌,吴祖清才缓过气来,“所以,都是假的?”
枪声响起,子弹擦过他臂膀。
“你走罢。”蒲郁闭上眼睛,“穿过衣帽间,板房的柜子后面有道暗门。”
“小郁……”
“你晓得我很准的,下一枪你没有机会了。”蒲郁感觉自己在颤抖,狠话旋于喉咙,要出口不出口,“念你我往昔的情分,今后……”
吴祖清不要命似的步步上前,心口直抵枪口,“你冷静地听我说——”
辩白再次受打断,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蒲郁推了吴祖清一把。
听闻枪声的傅淮铮赶过来,已不见吴祖清的身影。
“你放他走了?”
“嗯。”
“他是,还是不是?”
枪从指尖滑落,蒲郁蒙住脸,“淮铮,对不起。”
傅淮铮倒吸了一口气,“你不可以这样!”
“木已成舟……淮铮,我控制不了我的心。”蒲郁在泪水朦胧中去看傅淮铮,恳求道,“淮铮,你可不可以帮我控制它?”
傅淮铮挪开视线,“你装满的心还有空处让人钻吗?”
“为什么,他过去不是这样子的,他不是的。我的一切一切,都是他教的……”再没气力可支撑,她沿着衣帽间的门跌坐在地。
“人心,是会变的。你也尝试着改变罢。”
时间倒回一周前。
韩先生睡梦时分,一群76号特务闯入洋房将其逮捕。韩先生将藏在牙后的胶囊咬破,至审讯室的途中身亡。
组织与要员失去联络,驻华东沦陷区书记星夜赴沪,至法租界越界筑路一间食肆。
“恐怕有人在严刑逼供下背叛了组织,甲组的境况很危险。祖清同志,你必须向组织证明你的决心——与军统切割关系。”书记略略停顿,“你应当知道,你的位置很重要。不到万不得已,组织是不会让你赴险的。”
“为了组织,绝不是涉险。可我只身打入76号,或许很难与组织取得联系。”
“组织给你安排了一位新的联络员。”
夜间的食肆依然热闹。吴祖清熄灭烟蒂,从后巷回到座椅上。
“你好。”他说。
对坐的万霞感到焦躁,放下咖啡杯,笑道:“你说什么呀?”
“你知道为什么带你出来吃饭吗?”
“不是……约会吗?”
吴祖清道:“因为我有秘密要见的人。”
万霞脸上的笑挂不太住了,“什么?”
“你应当有很多话要说。这里太吵,我们回去罢。”吴祖清起身,等着万霞。
待万霞磨蹭着站起来,吴祖清体贴地给人披上外套。
他们离得这样近,但万霞晓得从此以后再没可能了。
很快,吴祖清经由情报掮客引荐,见到了76号特工总部的头目。一位原赤-党高层,后倒戈中统,最终叛投日本。一位原中统、军统双面人物,吴祖清的旧同僚。
旧相识前来投营,他们面上高兴,心下猜忌。
几度暗中商谈,吴祖清送上见面礼,“尚不宜走漏风尚,暂以‘在野’的身份为你们提供情报罢。”
“歡,是‘我们’。”
吴祖清浅笑,“是,我们。”
第六十五章
当下皎洁月光洒落,军统情报科接到紧急密令,传达至临时稽查组、别动组、行动科。全城搜捕沪牌的福特汽车,并在两所吴宅设下埋伏。
深知军统工作线的吴祖清在外白渡桥弃车,消失得无影无踪。
傅淮铮在电讯科的总台前守了个通宵,得到副手来报,蒲郁动员青帮分子,将吴太太与吴小姐送出了城。
下一步以人质要挟的计划告破,傅淮铮拍桌道:“你们一群人,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此时训话已无用,傅淮铮驾车来到静安寺路。
凌晨,上海滩最摩登的时装屋就开了门,不过是有要等的人。
蒲郁施淡妆,穿工作装。她裁剪着一块漂亮的印花绢料,头也不抬道:“我只是担心擦枪走火。”
为了一个目标杀害其全家的事,军统不是没有过。
傅淮铮压抑怒意,“怀英,你太无法纪了。”
“也许,”蒲郁放下剪刀,直身道,“我是说也许。我可以从他身上获取情报,那他对我们就还有利用价值。”
“放长线钓大鱼,只会生出无穷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