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下了十来分钟,老头就败下阵来,悻悻地推了把棋盘认输。
边上还有围观的几个老头,输了棋的老头很快被替换下来。
这群老头都跟罗伊很熟的样子,一群人下棋下得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春节里的气温只有四五度,晨风还很有些凉意,韩韵绮没有上前,过了一会儿就悄然掉头回了家。
她家阳台能看见公园,韩韵绮已经没有了困意,翻出望远镜来,躲在窗帘后偷看罗伊和老头们下棋。
所有的老头们都输过一轮以后,罗伊收起了棋盘,老头们则悻悻地散去。
罗伊没有立刻走,而是转身看着眼前的湖面。
韩韵绮摸出手机打给他。
这么一清早接到她的电话,他很惊讶。
昨晚通宵了,现在反而有点睡不着。韩韵绮说了一半实话。
罗伊问她:你还在父母家?
韩韵绮嗯了一声。
他似乎是想问她什么时候去他家,但支吾了一下,还是没有问出口。
湖边的人不多,天Yin着,雾气茫茫的,他一个人坐在那儿的背影显得分外寂寥。
她平时从来不会这么早起,所以从来不知道,他是不是经常这样一大早到她家楼下,跟不认识的老头下棋。
韩韵绮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声说:过年前我去了一趟山城。你知道吗?就是那座依山而建、到处都是上上下下的楼梯的城市,出片的效果很好,很魔幻。
罗伊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时候要说这个,但还是好脾气地应和道:知道。在网上见过照片。
我在那儿的时候就想,如果是你去了那里,该怎么办?那里几乎连一块平地都没有,连马路都是有坡度的,拖行李箱都拖得累死人。
罗伊沉默了。
这样一想,我就觉得很庆幸,至少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平原地形,无障碍的设施做得也还算好。
罗伊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韩韵绮也能感觉到,他大概又脸红了。
Roy她声音很轻,但又很正经,是不是不管我在哪个城市,你都会追过来?
罗伊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她的声音也很轻,但又郑重,是。
韩韵绮的心随着这个答案猛地一沉。
这种把她当做整个世界的印刻,令她觉得惶恐。
韩韵绮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罗伊单薄消瘦的背影变得远远的,小小的,像是一片飘在大海中的浮萍。
而这片浮萍在这里落脚的全部理由,就是她一个人而已。
天色渐渐大亮了,初升的阳光将湖面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光线的映照反射下,他的身影变得模糊。
韩韵绮看着他的背影又问:Roy,你会想回迦利亚吗?
罗伊很久没有回答。
他不会对她撒谎,所以沉默就表示不知道。
韩韵绮不想再为难他,下意识地就说:算了,一大早的,不说这个。你早点回去吧,外面起风了,好像要下雪。
话音刚落,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她不应该知道他在外面的。
湖边的罗伊果然回了一下头。
韩韵绮是躲在窗帘后面的,明知道他不会看见自己,却还是下意识地蹲了下去。
离得太远,她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见他盯着她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缓缓地转回头去。
他应该什么都猜到了,却什么都没有问。
两个人默契地同时装傻,矢口不提他们此刻就隔着三层楼梯的距离。
谁都不想让他爬上楼的狼狈景象再发生一次。
韩韵绮心情复杂地缓缓坐在地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说:晚上我去找你好吗?
罗伊平静地答应,好。
今天你不要做饭了,我们吃火锅,我去买材料。
好。
要买酒吗?你喝吗?
他回答得很小心,如果晚上不用送你回来的话。
那就喝吧。她对他笑一笑,还没见过你喝多的样子。
其实何止是没见过他喝多的样子,她甚至没有跟他逛过街、看过电影、散过步,做过一切情侣该做的事情。
所以他们大约根本算不上情侣。
庄景涵说得没错,她并没有想好要不要真的跟罗伊在一起。
如果是在正常环境下相遇,她可能根本不会多看罗伊一眼即便身体的缺陷并不是他能控制的,但有这样的缺陷,她就压根不会把他作为一个可能的对象来考虑。
可命运就是这样的机缘巧合,让她在那样神奇的境遇里认识他,又跟他一起经历那样刻骨铭心的生死。
而回到了现实的世界里,她就一直在拖泥带水,既享受跟他在一起的愉快,又无法下定决心做出任何承诺。
罗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