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未曾觉得他蠢笨,后来他便悄悄地在心底叫“师父”。
&&&&直到有一日,一句“师父”脱口而出,便见那人怔愣了下,而后道:“我算不得你师父,不过是提点两句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小童衡连忙摇首,仰头看他:“不是的,您教过我,便是我师父了!”
&&&&孟亦心想,到底是小孩子,偶有固执的时候,便道:“你若是执意如此,不如叫我‘先生’。”
&&&&童衡歪头疑惑:“先生?”
&&&&“嗯,”孟亦颔首,“我只是提点你几句,当不得师父,凡人界传道受业解惑之人,都被叫做先生,师父只能有一个,先生却可以有许多,也算不上浪费你的前途。”
&&&&于是自那以后,童衡便开始叫孟亦“先生”。
&&&&对于这个称呼,自他尚且年少时起,心中怀着一丝隐秘的雀跃。
&&&&虽然孟亦总道“先生”不过是人生指引路途中的其中一盏灯,日后这样的角色还会有许多。而如师如父,便只有一个,若是拜了,哪怕他日恩断义绝,亦不会再寻。
&&&&孟亦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平淡,眼中依旧没有些微的波澜与情绪,童衡尚小,听得一知半解,什么都不懂,但是他仍然窃喜。
&&&&他不知道什么传道解惑,他只知晓修真界中,从未有人会以“先生”相称,所以“先生”是唯一的,那么他,应当也是先生唯一的。
&&&&后来的时日过得缓慢又恬淡,先生旧疾发作他守着,先生想活动筋骨时,他便陪他去九曲峰山脚下摆弄灵植,日光正好的下午,先生躺在躺椅上阖眼小憩,面上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的零碎光斑,他则坐在一旁打坐修炼,一晃便是日暮低垂。
&&&&他那时候便总在想,若是先生身子好了,能不那么痛苦,那这世间,恐怕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后来?
&&&&后来明明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生活,忽然闯入了越来越多的人,个个心怀觊觎,别有用心。
&&&&童衡从前境界低微,总是一次次地看着先生被人带走,自己心中如何焦躁担忧,也只能站在九曲峰的山脚下静静地等候。那些日子,他唯一能做的,不过就是在先生归来后,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让他不至于在旁人面前示弱。
&&&&如今时过境迁,他自身已经开始拥有与大部分修者抗衡的能力,现时却恍而发觉,先生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他变得如自己曾经多次想象的一般无二,再不用担忧随时昏睡,也不用再是那副多行走几步就会气喘不定的身子。如今的先生,真正的高山仰止姿容超绝,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骄人物,惊艳到了极点,眸中也漠然到了极点。
&&&&不过无碍,他这条命是先生的,即便先生不需要他了。
&&&&或死或生,只要因先生而起,又有何惧。
&&&&童衡飞身而来的过程中,杀死的妖兽越来越多,一具接着一具被挖空了妖丹的妖兽尸体砸进海中,消失不见。海面之前大片大片的区域都被染成了瑰丽的红色,从远处望去,天与海的界限分明,红蓝相接,景象盛大又诡异。
&&&&童衡不在释放血脉上的威压,成群的妖兽渐渐退散,他手中挥舞的长—枪却仍未停下。
&&&&他已经杀到麻木,除了挥动手中武器,为靠近先生而战,便再想不起来其他。
&&&&童衡看起来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他的双眸除了那对细长的瞳孔,便只剩下迷蒙的灰白。他手执长–枪,红缨是妖兽的血rou,枪身是蛟龙的龙骨,一身萧杀肃然,俊毅面容再不复从前忠诚谦和,而是染上了凶兽般的狠厉凶残,直直的看向前方。
&&&&终于,他来到了岸边。
&&&&身后广袤的海面都已经被鲜血浸染,海边许多来抵抗妖兽□□的修者都被眼前的景象惊的不知该做个举动,而那如杀神一般的人物却仍未放下手中的□□。
&&&&童衡这一路杀孽无数,筋疲力竭,兽爪撑着长—枪低首半蹲在地上,妖兽的鲜血顺着他的脸颊一滴一滴滴落在地。
&&&&他下掩的兽瞳中,狂乱之色却仍未褪去。
&&&&沈五渊皱眉,扬起手刀,欲将其斩晕,却被孟亦挥手阻止。
&&&&海岸的地面上,亦是厚重猩红的鲜血,孟亦踩踏着黏腻地面,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半身都被龙鳞覆盖的妖化之人走去,步伐带着一如既往的孤绝从容。
&&&&须臾,孟亦于童衡面前站定,看着他,眼神平静淡漠。
&&&&他轻声道:“童衡。”
&&&&半跪着的童衡闻言抬首,眼中狠厉散去,近乎贪婪地虔诚凝望着孟亦面容。
&&&&无论心绪如何被狂乱吞噬,只要他没有任何情绪地叫一声自己的名字,就能唤回他所有的理智。
&&&&“停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