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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酒店,他觉得何遇君好像很难过,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何遇君说,我真希望我一辈子都这么喜欢你。那还是他第一次从何遇君口中听到“一辈子”,尽管前面有个虚拟词。
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从何遇君这样的悲观主义者那里听到有关未来的承诺,实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同时又觉得惶恐。人们通常说“希望”的时候,通常表达的是一种并不存在或者没有达到的状态。
那是他第一次想到,也许他和何遇君的关系有一天会走到头。
从前他真的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
十四
如果不是激烈的争吵,孟潜声有时都快想不起自己还喜欢何遇君了。像一个在柜子上摆了十几年的旧花瓶,你一直不怎么注意,直到有天不小心碰碎了,才想起当年刚买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珍爱过。
他也是在这时注意到方雯倩喜欢他的。
方雯倩是本地人,家庭条件很好,个性外向但没有关庭那么风风火火,跟她说话很轻松。孟潜声不喜欢愚钝的好人。
感情与爱人有时候像买东西,本不觉得哪一个尤其得好,但因为有了比较,反而更衬得好的越好,坏的越坏。尽管孟潜声不想将何遇君拿出来跟任何人比,但脑子不听使唤,比较在无意识之间已经违背心意地完成了,结果在他跟前,由不得他不看。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跟何遇君吵架,有时候双方都不顾脸面,尽可能恶毒地相互攻讦。他们彼此太熟悉了,总能找到对方最痛的那个地方,然后用带倒刺的刀子捅进去。
他一直认为自己对方雯倩的追求是消遣的态度,直到那天下雨,方雯倩没带伞,下班他送她出去打车,他惊觉自己的目光长时间地停留在她脸上。方雯倩像是也留意到了,笑容里依稀有几分稳Cao胜券。
他觉得自己被识破了心思,有点不高兴,又有一些快乐。
他想证明自己是个有正常爱人和被爱能力的人,但他鲸吞感情的姿态过于贪婪,反而显出藏在Yin影中的病态。
这些是他后来才意识到的。
十五
何遇君一夜没回来。
孟潜声以为自己不外乎两种心情:不在乎,或者暴怒地离开他。但孟潜声没想到自己虽然生气,却一点没想过趁机跟他分手,甚至也没有嘲讽他被自己前阵子说过的“在外面三妻四妾也不要让我知道”话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何遇君小心翼翼地跟他道歉,孟潜声忽然一阵难过,差点落泪。
他不知道是什么把他们逼到这境地,他见不得何遇君向自己摇尾乞怜。何遇君就该是何遇君本来的样子,会勇敢地爱他,永远带着一点浪漫的天真,即使这天真让他既爱又恨。
孟潜声连镜子都不想照了,他觉得自己面目可憎。
他该和何遇君分手,他想。
十六
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握着那个从床头柜上拿走的安眠药盒。
柜子上二十五年的花瓶终于碎了,空荡荡的柜子上露出了墙面,一片空白。
十七
从何遇君确诊双相障碍到他们彻底分开的那半年多,之后的孟潜声回想起这段时间,常感到一阵恍惚。
他几乎没有回忆过这段日子,那种痛苦的回忆会磨蚀他的Jing神和对何遇君的爱。他尽量不去想,等记忆模糊得几乎不见,等到何遇君再需要他的时候,他才能够重新无畏地站出来。
孟潜声从不向任何人讲那段时间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包括何遇君。在某一个瞬间,他隐约感到自己可能原谅了他父亲在母亲临终前的疲倦和无动于衷。
十八
孟潜声不是圣人,他承认自己在跟何遇君分开后获得了解脱。何遇君抑郁发作时几乎是个黑洞,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有感情被吞噬进去,但那里永远都填不满。
跟正常人谈恋爱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跟方雯倩一起上下班,早上也愿意等她二十分钟化妆,两人尽量一同出差,方雯倩吃腻了馆子的味道,他下厨房给她做。方雯倩说自己不喜欢吃鱼,因为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一直觉得剥刺特别麻烦,于是他每回做鱼都把鱼rou片下来剁鱼丸,省去了她挑刺的麻烦。
方雯倩感动得不能自已,她的几个闺中密友听了也都艳羡不已,连连感叹。因此方雯倩对他更加好,还为他学做饭煲汤,好几回都不小心切破了手指头,他给她包扎上药,见她含着眼泪哭疼,干脆不让她学了。
你用不着为我做这些,你又不喜欢。他说。
她就笑,我还不是想对你好一点儿。
他颇为无奈,头一回尝到了甜蜜的负担。
我对你好一点,所以你才对我好一点,如果我想获得,必须要付出同等的东西。孟潜声觉得这样的逻辑似乎有些奇怪,但他没有吭声。
他一直觉得何遇君说的有道理。两个人的爱很难平等,总有一个付出得多一些,另一个付出得少一些,但因为相爱,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