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曼曼不语,她的大眼睛向来灵动,里边仿佛住了好动的小鸟,今天却淡淡的,好比一块没涂果酱的全麦吐司。
良久,她叹息一声,两手捂眼,疲倦地揉揉双眼,我有些事想问问你。
裴源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否则之前不会时不时露出困惑迷茫的小表情,他颔首,示意她直言。
张曼曼便不避讳那么多,把她心中的疑问一股脑放出来,阿源,你毕业后是要读研的吧?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张曼曼凝视他的眉眼,春光貌似与他融为一体了,他的面容平白无故透着一种独特的春意,甚至连眼尾也染上樱花的粉白,随意的一眼,都能惹人心神荡漾。
她的尾指沾上桌角的水渍,在褐色桌面上画出一个又一个圆,在国内,还是出国?
裴源不知她为何突然想到这事,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他握住涂鸦桌面的小手指,垂眸沉思片刻,抬眼望向她,唇边逸出笑意,曼曼舍不得我。
他很笃定,语气轻松,调笑之余,还有点小小的羞涩。尽管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不需要羞涩这种情绪了。
张曼曼很无奈,他的理解能力未免太好了,她轻轻嗯一声,可以这么理解。
此话在裴源听来,无异于齁甜的蜜糖,他揽住她的脖子,用力亲她脸颊,动静大到令隔壁桌的同学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张曼曼环视四周,说有多不好意思,就有多不好意思,拍拍他的手臂,别这样,好好说话。
裴源只想抱着她说话,双手占据她腰间的位置,亲昵地蹭蹭她的脖子,保研G大也不错。
G大一向是U大学生的最佳保研去处之一,因为国内除了G大和另外两所大学外,没有比U大实力更强、名声更响的院校。起点太高,选择自然会变少。
张曼曼仍存疑,我看到面试短信了。
裴源闻言,略略思考,是A国M大的交换项目?
她点头。
之前对M大感兴趣,想去看看,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裴源很随意,仿佛是在讲他不想玩某一个游戏,留着跟导师做科研吧。
他说话时,特意观察她的神色。她最初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听他陈述心迹后,反而皱眉。他的心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曼曼是觉得,事情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不太可能冲动地决定某一件事。假如他是真心为他自己的前途考虑,那她无话可说,但是,他决策的改变显然发生在二人恋爱后,有没有可能和她有关呢?
这是她最害怕的。其实她想了很多,她的确不愿意跟他谈异国恋,变数太多,她不想赌。如果他去G大,那她留在F市,两人见面挺方便,是一个极好的选择。然而这只是从她个人角度出发,从她们中间的感情出发,所得出的最佳选择。
单论前途,根据他原本的兴趣,去参加M大交换项目,回来继续跟导师做科研项目,大四尝试申请M大,这才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人总要学着成长,习惯分离,她们不能逃避。
她轻啜一口咖啡,自言自语般,小声问,怎么突然对M大不感兴趣?
裴源感觉这个问题很危险,的确有她的原因在里面,但这不会是她乐意听到的,留在国内工作的话,G大的认可度不比M大低。
他的规划是清晰的,张曼曼挑不出什么毛病,只是,她闷得慌,和他谈话时就好像身处异世界,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隐形墙。她还有疑问,却无从问起。
她沉默良久,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顺着自己的心意说,不管你做什么选择,阿源,我们不可能永远像连体婴一样黏在一起,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裴源松了手,面色不虞,抿着唇。他前一秒还是暖得似冬日壁炉里的一团火,下一秒就变成冰天雪地里的一朵雪花。
我明白,他的情绪不高,嗓也低哑,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深埋心底,你如果想出国,我不会拦你。
张曼曼能感觉出来,他嘴上说不想拦,未必是真的不想拦,正如她一样,她不是不愿意和他待在一块,她是觉得再亲密的两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要为对方做一些没有必要的牺牲。她不会为他做无谓牺牲,也不希望他会这么做。
她深深地看着他,阿源,我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你呢?
裴源捏她的下巴,唇瓣蹭过她的耳垂,说道,我当然有。
可他的眼眸黑漆漆的,恍若深宵无人街道上的那一片清冷寂寥。
张曼曼察觉到气氛的变化,谈话再进行下去,可能会不那么和谐,她就寻思着改天再劝他去面试。无论如何,M大交换是极好的机会,去试一试总归不吃亏。
她边打着小算盘,边收起笔记本电脑,裴源观察片刻,攥住她的手腕,去哪里?
张曼曼吃痛,他用的劲真不小,皱眉道,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