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他的话, 死活不要出国, 票买了六次, 退了六次, 出国的时间一拖再拖。陈安致说尽道理都没用,哄了没用,凶过几回也没用。狠狠心,一个人去了别的城市。
尽管还有着电话和短信的联络,归念却满世界找不着他。熬了半个月,到底比不过他,走了。
几乎是逼着她走的。
小年轻一场恋爱谈成这个样子,打那以后,归爸爸看他与仇人无异。
归念听完心里一堵,过去的心情又翻腾起来。两人之间梗着的东西太多,舍不下,也解不开。
她不说话了,垂着眼睛去踩他的鞋尖。陈安致并不挪脚,仗着前面有一排座椅挡着,伸出拉着她坐下来,掂了掂她书包,“就这点东西?”
“恩,那边都有。”
“落地给我发个消息,到了住处再发一个。”
“好。”
“好好准备毕业,困扰的事留着以后再纠结。不用急,我不会跑。”
她不吭声。
“听懂没有?”
归念哼一声:“你好好说话,别跟哄小孩似的。”
陈安致低低应了声好,摸着她上那串佛珠,沉默了会儿,催她:“去安检吧。一会儿留点心,别落下东西。”
他指第一个关节那里,有很厚的茧子,多年握握出来的。归念指蹭了半天,也不管归爸爸的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陈安致。”归念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嘴角一点点漾开笑,忽的问:“你眼睛是不是红了?”
陈安致哑然,说不上话。
看见了,她还非要点破。可真坏。
“哦,真红了啊?”
归念学着他那天用过的句式,慢腾腾地反问回来:“你是不是怕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联系你了?等你老八十,眼睁睁地看着我带着一个外国老伴儿回来,我的孙子孙女满地跑着,喊你‘陈爷爷’?噢,不对,应该是太爷爷。”
陈安致:“……”
归念笑盈盈看着,陈安致没按她期待的那样真掉下眼泪来,眼睛却红得更厉害了。他抬摁住内眼睑,被归念握着的那只飞快地没了温度。
归念有点舍不得了。
“其实,”她吞吞吐吐,声音有点飘:“上次我吃到的橘子,是甜的。”
“……什么?”话题忽然跑偏了十万八千里,陈安致一时半会儿没能回过味来。
“那时我想着狠狠心断了算了,耗了这么些年也从没见你主动过,真的心凉了。所以……是提前买好的酸橘子,那一整包橘子都是酸的。”
说的是教堂那回。她总有些别人不能理解的小矫情,分也得有仪式感。
陈安致目不转睛看着她。
“你吃到酸的,再正常不过了……但是,也不知道里边怎么蹦出一个甜的来,恰好进我嘴里了。”
陈安致脑子不会转了,愣愣坐在椅子上。他因为这两只酸橘子耿耿于怀了半个月,把那天的细节记得异常清楚。当时,他看着归念一口咬下去后愣了一秒,有点不可思议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因为这个小细节心揪得疼,想着念念是有多期待那只橘子是甜的,才会在吃到酸橘子后露出这样的表情。
结果,是甜的?
归念看着他呆住的表情,挺满意,跟爸妈道了个别,走了。
等看着她过了安检,陈安致如梦初醒一般,浑浑噩噩地拿给她发短信。
“你专门买了一包酸橘子,偏偏你吃到的是甜的?”
“嗯哼。”
陈安致深吸一口气:“你真是……”
这回,归念大概是关了,没回他。
天已经黑了。飞的着陆灯骤明,从航站楼前晃过去,拖出一道明光,渐渐飞高了。
陈安致视线追了很久。裴瑗在他旁边说着话,他仰着头,没应声。
小骗子。
拿两只橘子逼得他慌了脚,什么体面都顾不上了,束就擒。
倒也对。
陈安致想了想,橘子一酸一甜,代表以后他这头会水深火热,念念那边却甜滋滋的,倒也对。
这什么鬼天意还挺准的。
*
归念一走,陈安致的生活又飞快地沉寂了下来,没人在他耳边絮絮叨叨,好像整个t市都一下子安静了。
正月旬,临到开学,学生都忙着补作业,要到下个月才开班。画廊里的画一周一换,换了回,人却越来越少,渐渐地,也只剩下学生家长和偶尔进来瞄一眼的路人了。
这是免费画展的常态,一来没有商业价值,二来没有广告宣传,来城市节奏快,没多少人愿意忙里抽闲,即便是市立展览馆也照样冷清。
招了两个兼职的大学生,看门并打扫,陈安致又回了家里,写字,画画,攒钱,每隔几天去福利院看看母亲,陪那里的孩子们玩一天,过起以前一样的日子。
二月底的时候,他去见了一位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