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余应晚发现何景梧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每天依旧按时回家,像往常一样,喊她起床,悉心准备早餐,再送她去学校,下车前还会温柔的摸她的脑袋。
可是,余应晚总觉得,他的动作中,带着一丝疏离。
何景梧教养好,既有文人的清雅,又有商人的冷情,可以面上笑得温和,嘴里说着最伤人的话。
除非他自己开口,不然所有表露出来的情绪,都可能是伪装。
这天放学,余应晚上车后,照例抱着何景梧撒娇,却被他轻轻避开。
男人转动方向盘,另一只手打开导航,淡淡提醒,安全带别忘了,今天晚我们出去吃,想吃什么?
余应晚乖乖系好安全带,嘴里忍不住抱怨,何景梧,你最近在发什么神经。
像是没听见这句话,他目视前方,认真开车。
余应晚又说了些学校里发生的趣事,他一句未回,只顾着开车,气氛到了那个点,她情绪上头,何景梧,你要是不想管我了,大可以直说。
嘶
轮胎划过地面,发出刺耳声响。
何景梧猛的踩下刹车,将车拐进一条小路。
巨大的冲击力,让余应晚的身体向前撞去,她害怕的闭上眼。
还好,有安全带。
突如其来的沉默,余应晚莫名心慌。
她宁愿何景梧跟她吵架。
他没有看她,手指敲打着方向盘,似乎在考量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开口,或者,干脆没有接下来的话。
嘴唇张了好几次,喉咙却像是被石块堵住喉咙,发不出半点声音,小姑娘眼睛一红,眼泪就下来了。
何景梧拿出纸巾,替她擦泪。
她哭够了,抬起脸,哑着嗓子,何景梧,你这是决心不要我了?
到底是宠了十多年的人儿,当她红着脸,哭得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下来,还委屈的问,是不是要赶她走,这模样,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是,这一天迟早会来,不是么?
何景梧不忍,伸手替小姑娘将眼泪抹干净,像从前那样,搂她入怀,晚晚,我不会赶你走。
听到这句保证,余应晚蹭了蹭男人,贪恋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
过了很久,又听男人开口,只是,你不是一直想要个正常的家庭吗?
余应晚松了手,急声反驳,我们现在的家,哪里不正常了?
何景梧感觉手指有些烫,低头,原来是香烟快燃到烟嘴,星火在指尖,很快熄灭。
余应晚不肯放弃,怎么?何景梧,你不敢说?爱上自己的妹妹,这就叫不正常吗?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某个开关。
男人掐了香烟,瞪她,语气Yin厉,余应晚!你他妈给我闭嘴!
余霭霞走的那年,她八岁,他十四岁,那也是何家和余家闹得最不可开交的几年。
从来没有一本教科书教过他该怎么当好一个哥哥。
他不会。
哪怕他天资聪颖,学校的功课一学就会,后来工作,借着何家的关系,短短两年,事业平步青云,在洛桑小有所成。
可是唯独这件事,他没有分寸。
何景梧,我不管你对正常的家庭定义是什么,可那只是你的认知,你凭什么用你的认知否认我的认知?在我心里,正常的家庭,就是我们这样。
余应晚知道自己错了,错得离谱,她的想法偏离公序良俗,合该藏在Yin暗的角落,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可是一个人,如果从小的生长环境就这样,那旁人又有什么权力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她?
她已经偏执,不介意长得更歪,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即便是下地狱又怎样呢?
说到后来,余应晚又红了眼眶,何景梧,你不能以世俗的标准来要求我,因为我根本就没过过世俗的生活。
一天都没有。
晚晚,不是的。何景梧握住她的手,声音慢而轻,我们有过正常的生活,难道你忘了吗?
余霭霞刚走那阵子,何景梧常常写完作业出书房,就听见在客厅看动画片的妹妹在哭。
他很慌,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只能笨手笨脚的哄,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那时,余应晚不爱跟人交流,就连他这个哥哥也不怎么搭理。
有一天,何景梧发现,余应晚几乎看到所有的电视都会哭。
他一边哄着,一边也就陪着她一起看,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放的是《蜡笔小新》。
小新有了妹妹,受到爸爸妈妈冷落,想要一个抱抱,却始终被父母忽视。
结局时,妈妈终于抱着小新一起睡觉,余应晚没忍住,哭着问何景梧,哥哥,为什么动画片里的他们,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
是啊,明明这部漫画,生来只为搞笑,竟然也家庭幸福美满。
那时候,十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