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非要说起来的话,我一定是这个家里的底栖生物,卑微的生存着。
而妹妹是个突然冒出来的生物,当时我趴在母亲身上看母亲的肚子上一条条蠕虫似的妊娠纹。
那会我应该还很小,不知道为什么记得这个画面,甚至记得母亲说过的话。
母亲对父亲抱怨说她剖腹产的伤口都还没恢复好就又怀了孕。
父亲说,这次一定是个男孩。
这样一来妹妹的出生好像是不被她们期待的,但我可喜欢妹妹了,那时候我傻傻的把我的头绳我的蜡笔都留给了妹妹。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妹妹其实是个弟弟,后来才知道妹妹是futa,母亲打那以后就结扎了,父亲之后和母亲离婚,后来也不知道是离开了这座城市,还是彻底死了。
我那时候跟着电视已经学了不少字,听得懂父母亲时不时的争吵,我明白她们是在因为妹妹的事情吵,我和妹妹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我抱住她安慰她,她因为外面尖啸的声音一直哭个不停。
父亲来到房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他就走了。
当时我很想追出去,但是妹妹在我的脚下哭,我没有办法离开妹妹。
那是在他们离婚之前无数次争吵的一次,后来消失了很久不见的父亲又回来了一次,他回来是和母亲正式离婚的。
他来得很早,他还给我们带了常吃的那家豆浆和包子,就像以前他总是家里最早起来的那个,从楼下给我们带了早点再去上班。
我醒得很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婆都跑到我家来了,我和妹妹被扔给外婆照顾,两个大人双双下了楼,我当时正要刷牙,手里还拿着一管蓝色的牙膏,这次我追出去,他们搭上了一辆公交,父亲在后面登上车,我看见他裤管下露出的一截青白脚踝,我记得我哭了,哭得很大声,求他带上我,他没有,像以前看了我一眼走了。
外婆过来拉我,把我拉回去吃早饭,当我坐下来的时候,那管蓝色的牙膏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了,我的手已经空了,桌上的豆浆还剩一点余温,包子早就冷掉,有流沙馅和鲜rou包,是我和妹妹喜欢吃的,他记得全家人的口味,那个时候起我发现我真的不懂那些大人,花了大量的时间和另外的一些人相处,记下了所有人的习惯,可是说走就走,舍下那些记忆,忘记的时间甚至需要更长,更大的代价,可还是照旧要离开。
只有妹妹还在安稳的睡觉,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真羡慕妹妹的不记事,她对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没有亲历,而我永远记得那管蓝色牙膏冰凉的质感,也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对父亲展示过依恋的时候,后来我就故意忽略了,甚至开始恨。
我转移了怨恨的对象,虽然我知道这其实不能完全怪她,如果一开始父亲的离开我只是怪罪妹妹,后来就是有些烦她。
我们搬了家,搬到一个小一点的房子,妹妹再大点,她就开始一个人睡一间房,而我和母亲迁就在一起,听着母亲每夜辗转反侧,还有许多次无言的叹息,有时候这些动静渗透了整个长夜。
母亲找了份工作,无暇照顾我们,那时候她把我送到外婆家,妹妹却还照旧跟在她身边,无论她多忙,她都不会忘记妹妹,却经常忘记来接我。
在这样的日子里日复一日里我被打磨出一身尖刺。
往好了说,我是大人眼中的活泼调皮,往坏了说,我在她们眼中顽劣不堪,多吃了两碗饭是光长了张嘴,舅舅说待我和表妹一视同仁,一样打一样骂,但是背后的慈爱不曾给我,他没给我买过帽子也没有买过篮球,他不欠我的,但我还是有点失落,也许那会并不是为了什么帽子什么篮球,只是看着他会想起我爸在哪里。
而妹妹她还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当妈的已经觉得欠了这个女儿什么,想这个女儿生下来便是造孽,自然偏爱小的,更何况,妹妹不是全然不体贴,她有她的一套做法,母亲每天起得很早,不仅要去买菜还要送我们去上学,妹妹常把自己的小饼干省下来给母亲一口。
这份体贴也许我永远学不会,因为我得先吃饱先顾好自己才能对别人好,可是别人给我的好意永远也不够。
妹妹逼走了父亲,挤压我的空间,甚至现在还抢走了母亲,我在外婆家疯狂野,试图把妹妹丢到脑后,但是妹妹甚至还抢走了我在外婆家唯一的朋友,就是我那个表妹。
知晓世事的外婆常偷偷安慰我,母亲还是太年轻,体贴孝顺是好,老了来大家还是更喜欢活泼有劲的小丫头,但外婆又说,等到什么都明白了,什么都懂了,就该去死了。当时外婆被风shi性关节炎缠住,腿脚不方便的她从二楼搬到一楼,但又因为chaoshi的环境痛不欲生,也许那时候她是在说她自己。
但在母亲死后我常想起这话,母亲死前会不会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挂念我。
这种失落甚至一直延续到了我的整个青春时期。
有一年正月十五和母亲去城外长平寺,我们很早起来,天还有点暗,山影沉沉,寺庙建在山里,修路的推土机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