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最为晒人,躺在路边的石头都能烫得煎熟鸡蛋。
华宁一路赶到皇宫,跑到御书房的时候都感觉嗓子渗出了血。
御书房外不仅有侍卫,还有一人着二品绯色官袍跪在御书房外,还有个小太监给他打着伞遮阳。
那人白的皮肤苍白得像石膏,要不是认识这人,她都要以为这皇宫里放了一尊雕塑。
他是东厂总督,也是司礼监掌印纪安福,他跪在这里肯定是出了什么篓子让他来这请罪了。
跪太阳底下折磨人的事情,不像是弟弟的风格,她心中正奇怪,而刚到御书房还未请见,就被德海请了进去。
进了御书房她就察觉到皇帝贴身伺候的邱铜不见了,里间的太监们也群龙无首散散漫漫的样子,她看了心中就有些生气,此时皇帝躺床上还没醒,就问德海怎么回事。
“殿下,今早内阁王嘉大人举报邱铜和七个衙门贪污,随后锦衣卫在邱家宗祠里挖出一箱白银,陛下看到证据确凿,数额巨大就气上头了,加上最近没休息好,就昏迷了过去。”
“殿下别担心,已经喂了药,陛下很快就能醒。”
华宁端着茶碗,手指抹着碗沿,心想邱铜连伺候人都做不好,战战兢兢地看着让人难受,没那胆子贪污,他多半是被污蔑了。
而皇帝可能是气他能被随意污蔑,还被人钻了空子,连贪污证据都拿出来了。
至于贪污的七个衙门,可能有纪安福辖内,他才来请罪跪在御书房外。
“那门外的总督是陛下让他跪的吗?”
德海一顿,底气明显不如刚才足,解释说:“纪大人好像以为陛下是不想见他,才推脱说身体不适,纪大人就说他是来请罪的,会跪到陛下醒为止。”
咚!
华宁也要被这不成器的傻子给气昏迷了,难得情绪失控,用力把茶碗扣到桌子上。
她压着声音说:“你们怎么敢!没有陛下的话就让二品官员跪在太阳底下!”
听她发怒,德海急忙跪在地上,连带着一屋子的太监都跪下来请罪。
“奴才劝不动纪大人...”
德海苦着脸解释,在华宁看来就是狡辩。
“你也是掌印,司礼监掌印不起来你难道不会威胁?这会儿跪这么利落,刚才怎么没有这眼力见?”
“他就是捏准了你性子软弱无力,同为掌印,要是你也跪下了说陛下是真不宜见人,他还有机会在外面做功夫给人看吗?”
纪安福这是在演苦rou计摆脱底下人贪污的印象,说不定他还准备戴罪立功,亲自查这个案子,好把衙门的“异己”趁机除掉,换成自己的人。
必须得让纪安福起来,万一跪出个好歹来,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看现在皇帝昏迷不醒,屋子里又没个能主事的太监,只能她顶上了。
她深呼吸,调整了自己的情绪。
“行了,别跪着了。你去找白太医,让陛下起来收拾你们的烂摊子。”
“我去给总督赔罪。”
————
纪文还活着的时候,常常在先帝那儿受了气就拿他们这些干儿子来折磨出气。
太监看人眼色久了,卑躬屈膝久了,又常常被人蔑视,心理就容易扭曲,私下里总有各种怪癖。
而纪文则是喜欢看人跪着,别人跪得越是难受、越是卑微他越高兴。
顶着烈日跪在铁板上,顶着风雪跪在水里都是家常便饭,今天的苦rou计对纪安福来说并不是很难熬。
何况他知道皇帝病了,殿下一定会来探病,他能偷偷地看一眼殿下,那这些都不算是折磨,倒像是兑换奖励的努力。
背后匆忙的脚步声渐渐靠近,他的心跳也快起来。
华宁公主这几日都住在宫外,身边只跟了个菏泽,其他都是白家的家仆。
他有一段时日没有见到殿下了。
一阵风卷过他的身体,他看见了穿骑装的殿下,她因为着急,手里还拿着马鞭。
殿下真是英姿飒爽!
纪安福感觉自己的血ye都沸腾起来。
好想让殿下用马鞭惩罚他这个在内心以下犯上的狗太监。
他见到华宁后紧张得连指尖都出了汗,只敢动动手指蹭了下自己的官袍。
看着殿下被德海请进去,他冷静下来,脸皮却像是这会儿才察觉烈阳的暴晒开始发烫。
“你们怎么敢!”
隐约能听见华宁公主动了怒,在教训德海那群太监。
他好羡慕德海能被殿下训导。
殿下连发怒的时候都完美无缺,不会随意贬低人,连斥责都就事论事,一边教训德海,一边教德海怎么做。
要是他能贴身伺候殿下就好了,所有的事都给殿下处理得服服帖帖,绝不让她生气。
可惜他没有这个资格,长乐宫的总管太监菏泽是白家的家奴,自愿净身入宫,从出身这一点来看,他就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