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注定是不平静的。
谢鼎和谢守云从天还未黑时就早早进了宣平坊,躲进一处租赁的民舍里。
今晚就是沈均承诺会把谢家长孙偷偷从牢里换出来,送到宣平坊外与他们回合的日子。
换了囚犯,长安不宜久留,宣平坊距离延秀门很近,沈均保证可以送他们连夜出城。
故而两人买足了绳子,只待约定时分,听着信号,爬坊墙坠绳而下,带着谢望早点出城。
坊门关闭之后,宣平坊倒也安静下来,只听得偶尔的风声和树叶摇摆的沙沙声。
到了月头高悬,竟然还一直没有信号,谢守云和谢鼎坐立不安,在房内焦躁地踱来踱去。
就在二人神思不安时,终于听到窗外传来杜鹃的叫声,三长一短,非常有节奏。
这便是沈均给的暗号了,两人细听了一阵,皆是狂喜,忙收拾东西,鬼鬼祟祟溜出民舍。
来到声音最近的一面坊墙下,谢鼎着手把带着抓勾的绳子扔上墙头挂稳,用了拽了拽。
确定稳妥,他先把带着的细软让谢守云拿着,自己先试着爬上去。
这几天他没少练习爬墙,虽然动作依然不熟练,但至少能爬上去。
跨在墙头坐着,谢鼎伏低身子小心观察,见外面一棵槐树下,隐隐站着两人。
一人身形轮廓像极了谢望,杜鹃声音就从那里传来,谢鼎欣喜不已,忙朝谢守云打了个收拾,让他先把细软扔上来。
谢鼎把东西接着,先扔到外头,用帮忙把谢守云拽上来,再想办法下去。
折腾许久,两人终于下了墙,谢鼎把地上的包袱捡起来拍了拍,系在背上。
他搀了谢守云,两人激动地正要往对面槐树走,周围突然亮起团团火光。
一对兵士立即包围了两人 什么人?
长安宵禁是不许私自外出的,违者要被抓起关押,谢守云以为碰上巡防的士兵,急要掏一贯贿赂费。
然而没等他笑着讨巧,队列之后突然走出一个领头儿模样的人。
那人上下打量他们一会儿,冷笑一声:突厥的jian细,来人!给我拿下!
曲江池,芙蓉园。
绿草芬芳,百花齐放,一盏盏绚丽的宫灯将园内的亭台楼阁点缀得璀璨,宛如天上人间。
可这样美的景色,却是今夜最危险的地方。
你若想要我的命,留下我便是,何必牵连这些无辜的娘子们?
落满白色花瓣的庭院之中,暗香浮动。
沈静姝站在一众瑟缩惊惧的官家娘子们的前头,微微昂起下巴,将一柄刀刃抵在自己的喉咙处。
这是李衿所送的,藏在金钗里的薄刃。
泰山崩于前,沈静姝却依然面不改色,并不惧怕此刻凶相毕露的李裹儿。
当初李桐何等气焰,叛军何等规模?彼时情势比如今更危险百倍,沈静姝都未曾惧怕过,此番又怎会为李裹儿这虚张声势之徒所恐吓。
冥冥之中,她相信的,仪仗的,依然是李衿。
即便已被数十死士包围,随时可能命丧黄泉,沈静姝仍旧从容淡定,眸中的坚毅不曾变过。
今日在场之人,身份皆贵,若真要出了三长两短,不管郡主想要什么,都必定受损。
不是京中权贵的女儿,便是与宗室皇亲沾亲带故,这些娇弱的名媛,即便不顶事,也不可能随便处置,那无异于与自己树敌。
沈静姝很清楚这点。
郡主是个聪明人,当知道,若此间真出了事,长公主会怎么做,刀尖更加逼近,轻轻刺破细嫩的肌肤,点出一颗暗沉的红豆,她不会放过你。
字字诛心,分明把自己当做了威胁谈判的筹码,李裹儿不禁攥紧了手心,妒火中烧。
在这等境遇之下,居然还敢要挟于她,沈静姝仪仗的,不仅是李衿的势,还有她的宠爱。
你想威胁我?
李裹儿怒极反笑,沈大才女,我看你未免托大,太高看自己了。
我确实只想要你的命,她舔了一下上唇,像一匹恶狼,眼冒凶光。
你的长公主自身难保,会不会来难说,再者,以后她也就是我的枕边人了。
到底是自己的心上人,沈静姝面上不露,却难免担忧:衿儿会不会有事?
神经紧绷到极点,此刻一直站在沈静姝身边的张婷终于开了口,喊道:长宁殿下,此间之事不可!
谋逆之罪,可诛九族,当然不可。但长宁郡主并无回应,只是悄悄往后退了小半步。
李裹儿一声冷笑,笑这张婷幼稚无知,她的姐姐,自然与她站一条线。
不必理会这蠢儿,李裹儿仍旧盯住沈静姝,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局势一触即发,沈静姝余光扫了一眼后头腿软的那些年轻娘子们,暗暗一叹。
那些黑衣的死士们虎视眈眈,手持陌刀缓缓逼近,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