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君在府上住着,时而有人跑来找他讲学。眨眼三日便过了,已到了成亲这一天。
从清早起,便有人来唤他起床,服侍的丫鬟们笑容满面,满身都是喜气。她们喜鹊似的吵吵嚷嚷,张罗着给春君抬来浴桶,要他净身。
春君好不容易劝退了格外主动的姑娘们,动作极快地给自己洗了澡。
又见得仆从搬进来两个箱子,放在地上打开来,满满当当全是衣服,红色的,尽是喜服。
她们要春君一件件的试,才知道哪个最好看,说一定要叫春君艳压群芳,让来参加喜宴的人个个都羡慕长公主。
其实倒大可不必如此,因为以春君的才貌,就算是穿的是破布条子,也断不会叫人轻视了去。
春君顿感头疼,又觉得坏了这帮姑娘的兴致实在是罪过,只能故作惊喜地从中挑了件,假意道:
“这件实在好看。”
丫鬟们哪里不懂他的意思,笑作一团,娇嗔似的:
“春君这是怕麻烦哩,也罢,那就这件吧。”
她们还告诉春君:“这两箱衣服,件件可都是长公主亲手挑的,长公主三日里跑了两座城最好的绣坊,叫他们把压箱底的喜服都拿出来了呢。”
春君没答话,只是面目柔和地进里面去自己换好了衣服走出来。丫鬟们见他系错了腰带,又笑笑闹闹地替他把衣服穿周正。
因为没有迎亲的环节,春君不知道着装完毕以后自己要做些什么。他出声询问,别人告诉他:
“长公主说这样的日子,要摆上长桌,供上吃食,让九陵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能来沾沾喜气。”
所有人?春君没料想过。
丫鬟解释:“长公主人娇纵了些,但平日里对百姓是真好,九陵子民都喜欢她。”
她们还说,昭清一点也不像个公主,随和极了,一点架子也没有,平日里穿衣沐浴都不需要佣人服侍,府里的面首公子们对她摆脸色,她也不生气。
就是长公主总戴着围脖,春夏里是丝绸锦缎的、秋冬里是毛皮的,没见取下来过。
春君没想过昭清这样的方方面面,他听着,连上挂着笑。
正说着,门外苑里传来声音:
“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一众丫鬟向外看去,见是昭清。昭清今日美极了,正红裙装,眉尾挑得很高,眉心上画了梅花似的朱红图案,整个人艳光逼人,竟有些刺目。
丫鬟们只笑,不回答她。昭清也没想真寻根问底,她跑来凑近了春君瞧,几乎要吻上他的脸。
“怀之果然是最好看的。”
春君觉得昭清实在艳极了,他垂下眉目不看她,开口问询:
“殿下怎么来了,这恐怕不合礼数。”
昭清伸出根手指挑起他下巴,慢悠悠地回答:
“什么礼数?本宫就是这儿的礼数。”
她俯身,殷红的唇直冲着春君的眼去,春君下意识闭目,她的唇就落在他眼皮上,用唇瓣抿住了他浓密而长的睫毛向外拉扯。
“别叫我长公主,怀之唤我清清便好。”
她用的气声,显得暧昧。
“清清。”春君低哑地唤了,昭清才起身,让侍从们退到外边去。
“今日辛苦怀之,午间去席间露个脸。”
她走动起来,像歇不住似的在房里踱步,背对着春君自顾自地交代。
“趁着长公主府大办喜事,好些人有乱七八糟的事要来和本宫攀关系,拜堂前怕是都抽不开身,烦心的很。”
她转身又往回走,春君抬眼看,发现她眉头都锁紧了,皱出个山字,但他了解甚少,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昭清望向自己的亲亲宝贝,正对上隐含着关切的视线,于是展颜笑了:
“不过过了今天,整个九陵就都是知道怀之是本宫的人了。”
她还想说什么,院落里忽然有人朗声叫昭清说什么侍卿来了。昭清转头应答了,然后回眸看春君一眼,嘱咐他:
“夜里在房里等本宫,别乱动吃食。”
长公主走了,丫鬟们又进门来,七嘴八舌地和春君介绍府里的公子,以及她们知道的今日会出席的人。
春君知道这多半是昭清的授意,便安静听着,在心里留些印象,尽管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知道这些。
一直到下午些时候,才有人来唤,说该露面了。
春君前去,只见出了内府后一路上尽是九陵城里的平民百姓,见他皆打招呼,他们小心翼翼地,不敢提及太多,怕春君此番在长公主府是受辱了。
而春君只笑,一派淡然。
宴会的长桌从外府直摆到公主府外边,诸多生面孔是春君没见过的,他立在靠内府的席间,这儿尚还是公主府上的人所在的位置,坐的是几个昭清带他见过的公子。
忽而有人吵吵嚷嚷,进来便坐在显然是预留给其他人的座位上,无拘无束的。有仆从上前想劝止,又被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