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那天说要搬去B区是认真的,她从浴室出来后就吩咐撒那把东西收拾好。
今天?
莉莉点了点头,愈快愈好,她顿了顿才接着说,他,他们一直在催我。
撒那能听得出她话语中明显的凝滞,不禁想起那个金发男人,他也是返祖派的人吗?
他早该想到了那个土豆协会,不过是返祖派的幌子。
莉莉没有回答他,于是他又试探地问:你们不聚在一起的时候都在做些甚么?培植土豆吗?
莉莉听到后咯咯地笑了起来。接着她走到他身边,坐在床沿上看他。这时她的身体还没擦干,被热水蒸得微红的肌肤泛着水汽,看来像鲜艳可口的樱桃。
机器人不应该过问这些的。她歪着头笑,发梢的水开始滴在床单上。
撒那看不过眼,拿了她手上的毛巾,跪在她身后给她擦头发,但是你会告诉我的,对吗?
莉莉沉默了一会,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自从路加的事后,莉莉便察觉到撒那的转变,他变得沉默﹑成熟,不再像以前那样在她跟前总是有些过于小心翼翼。
然而莉莉不知道的是那些不安并没有在撒那脑海里消散。路加的离开像是在他的身体里挖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不停地把那些疑虑和恐惧往洞里丢。可是那些东西完全没有消失,它们一直在累积,直至把那个空洞填满可是谁也不知道当它们满溢而出时会发生甚么。
这时莉莉转而回答他上一个问题,你说得对,我们当中有些人会干这个。
种土豆?撒那没纠缠,只是顺势接了她的话。
嗯。
撒那撩开莉莉搭在肩上的shi发,从宽松的领口里看到他昨晚cao她时,在她后颈上留下的淡淡的齿痕。他的指尖状似不经意地划过,满意地看到她的身子敏感地绷住,然后他问:为什么?
莉莉放松下来,回答:吃从土里长出来的食物,更接近祖先的生活。
你喜欢这样?撒那感到好奇。因为莉莉一直表现得过于随性,让她融入一个由古老信仰支撑的团体,服膺于别人定下的种种规条,这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我不喜欢能量棒,她耸了耸肩,你知道的。
就因为这个?
莉莉感觉头发已经半干了,于是站起身,把身上唯一的浴巾扯下来。
我的父母是返祖派。
撒那下意识想冲上前抱住她,遮掩住她后背上斑驳的痕跡。但他终究控制住了这种冲动,若无其事地把放在一旁的衣服递给她。
他们很虔诚。据我母亲所说,她非常困难才怀上我。我的父母认为我是上帝赐给他们的恩典。
这是第一次莉莉对撒那说起她的童年。撒那仔细地聆听,因为那是他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莉莉。
那个时候只有重要的日子才能吃到天然的食物,平日我们吃的都是能量棒。可是即便只是能量棒,我的父亲都会认认真真地牵着我们的手,向上帝祷告,感谢衪的赐予。
你不再祷告了。
有需要的时候会,接着她嘲笑了自己一下,哈,坏习惯。
需要甚么?
在你特别绝望,莉莉说着,伸手摸了摸撒那的脸,需要奇迹的时候。
撒那能感受到莉莉描述父母的时候,语气别样的温柔,于是又问:他们呢?
这时莉莉已经穿好衣服,她转过身看他,早早就回到上帝的怀抱了。
他记得莉莉说过,她并不真正相信自己不了解的东西。
莉莉似乎看穿他的想法,只要他们相信就足够了,至少能减轻他们离开时的痛苦他们是抱着希望的。那不是分别,而是在别的地方重聚。
这就是你待在返祖派的原因吗?
我只是莉莉说着,用两手比划了一下,这边和那边相比,我只是更讨厌那一边。
撒那因为这个答案突然有了Jing神。因为听起来,对莉莉来说返祖派并不是一个必然的选项。
他倾身向前,兴致勃勃地提议:你可以哪边都不站,接着他钻进莉莉的怀里,就在她的两手之间,就待在这里,不可以吗?
这时莉莉笑了,宠溺地,像看着个孩子一样,不可以。不管你愿不愿意,最终这个世界会迫你站队的。
撒那还不明白,他只是感到失望一时间,心里那个空洞又被填满了一些。
好吧,莉莉推了他一把,站起身说道,来收拾吧。
只要和莉莉在一起,撒那并不真正在乎待在那哪里。况且,他唯一的朋友已经躺在他的冰箱里了,所以离开这里也没有甚么。
于是撒那打起Jing神,开始把家里的东西摊出来,分类﹑装箱﹑密封。他很擅长这些,没有花多少时间已经把东西整理了一大半。这时他回过头却看见原来在房间里收拾着的莉莉,不知道在甚么时候竟然已经躺倒在床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