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样的师门,什么样的恩师,才能叫他们为之那般坚持?
虽是受了责罚,她却羡慕得紧。
教主闻言,闭上眼,自嘲道,“有什么好羡慕的?封神之劫,便是坏在了一呼百应,同门互助上。倒不如感情淡漠些,也不至于都失去了自由。”
纵使婵玉没说,以圣人之智,也猜得到截教那些不晓得服软的“刺头”在昊天手底下会过得什么日子。
他说的冷淡,握住婵玉手肘的指节却不自觉收紧了。将真正的关切和心疼都隐在那冷声之下。
婵玉看着那修长的指,抿了抿唇。
抬头见圣人闭目好似隐忍着什么情绪,仿佛就明白了那些截教弟子为何宁肯忍受折磨,也不背弃师门的缘由。
遂轻声道,“换我如今,也是甘愿的。”
“……”
握住她的大掌骤然收紧。
她也觉得不好意思。不敢再看教主,自垂了眼,去看下方之景。
这一看,便愣住了。
连忙推了推身旁的上清圣人,语声惊讶,“师尊师尊,你快看下面——”
方才被婵玉那一言触动的通天教主闻言睁开眼,见到下方场景,竟也怔住了。
“这是……”
只见云舟不知何时已靠近了碧游宫。而碧游宫外的广场,则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婵玉探头下看,“有好多星君同僚,各部正神,还有斗姆,感应仙姑——”
她回过头,惊喜地抓住了圣人的手臂摇晃,“师尊你看,有人的!他们都回来了!”
圣人看着下方的人群,手臂轻颤。似是情绪影响了伤势,又抬手挡着唇,咳嗽起来。
苍白的面色因咳嗽染上chao红。咳了几声,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哑声对一脸关切的婵玉道,
“为师没事……”
下方,位于正前端的多宝如来,似有所感。仰起头,看见了飞舟前端的青衣道人。
又有与他并列的坎宫斗姆,无当圣母。后排的三霄娘娘、赵公明,随侍六仙皆抬头。
瞳孔放大,嘴唇发颤。
“是师尊……”
不知是谁发出轻声的呓语,几千截教弟子尽皆上看。
“是老师吗?”
“老师回来了?”
“是老师——”
连绵不断地确认之声,好似声浪迭起。
最前方身着僧袍,顶生rou髻的多宝如来与金灵圣母在这片声响中,当先跪下。
“弟子,恭迎教主归来——”
寥寥的两个声音,却压过了所有。
海浪似的喧哗霎时止住,只听见不断有双膝跪地的沉重之声。两息之间,碧游宫外,再无一人站立。
嘈杂之音,合为一个声音。有哽咽,有振奋,有欣喜。有许多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情绪。
山呼海应,响彻云霄——
“弟子,恭迎教主归来——”
昔年圣人开坛讲法有教无类,予众仙一线生机。今朝众仙齐聚碧游宫门前,迎教主归来。
上方,婵玉看着这番场景,心chao跌宕。察觉到圣人微颤的手臂,又有莫名的酸楚。
教主突然松开了她的手,拒绝搀扶。低声吩咐一句,“跟着吾。”
便将云舟落于宫门外,走下了云舟。婵玉随后跟上,保持几步之遥。偷偷仰视圣人缓缓而行的背影,依旧清瘦,却比之离开紫霄宫时要挺拔了些。
好似一柄封尘的宝剑,掠开灰尘,显露了一丝锋芒。
教主走到多宝等跟前,目光从第一排的三个亲传弟子,一路远望到后面的记名弟子。
几千弟子,有人仍着道袍,有人穿着佛门僧袍,亦有许多穿着天庭的服饰。杂乱无章,却同拜一位圣人。
最后,上清的目光回到最前方的多宝、金灵、无当身上。
语声微沉,“都起来。”
他的声音不高,但在场都是仙家,环境又很安静。按理说,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但却没有一个人起身。
只见多宝半直起身。佛门的如来,恭恭敬敬跪立于教主下首。低头道,
“弟子等不听老师教诲,擅自离岛卷入大劫。连累了截教,连累了老师,愧对老师的教导。”
其后,众弟子皆道,“我等,愧对老师教导。”
此一言,具是发自本心的愧疚。纵有逞凶斗狠之辈,也在那一回惨败和二百年的磨砺中,知道反省悔改了。
教主抬手,抚了抚多宝的发髻。轻咳一声,淡淡道,
“多宝,去击金钟,开宫门。”
如来震惊的对上圣人的眼,不自觉扯了一下身上穿着的僧袍,“我如今——”
通天教主勾起唇,温声道,“去吧。你是吾的亲传大弟子,你不去,谁去?”
多宝如来重重叩首,声音嘶哑,“弟子,领命。”
遂起身,行至碧游宫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