箕收拾,让他俩站一旁。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要打碎的。”陆斯回微弯着腰,扫着破碎的盘子,声音沉着有力。
斯回他,太明锐了。
面对睿智成熟的陆斯回,顾扬和林昂心如鼓擂,这一句简单的话让稚嫩又无阅历的他们确信,他已洞悉了一切。
他们彷徨紧绷,却又有种死死密封的盖子终于透了气的舒松。至少除他们自己之外,这世界上有了一个人,察觉了他们的真实,这让他们在惶恐中看到一丝希望。
斯回他,太温柔了。
陆斯回并不看向他们,他不想做出指点江山的模样,只是想在悬崖峭壁的边缘处拉他们一把,“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课题。”
“我也有。”他扫完碎片,又将地上滴落的水渍擦干净。
陆斯回忖度体会着那份心情与处境,他借着自己说道:“道路本就崎岖不平、吉凶未卜,若因畏惧而激进草率地判决,判决终生情谊死亡,会让那条道路更加泥泞。”
“遇到了,却推开。”陆斯回直起身,清舒地道:“我想,我会在缺憾中永远懊悔,在踽踽凉凉里衰竭。”
他拍了拍顾扬和林昂的肩膀,向门口走,又停下,低声说了句,“你们斯回哥在这儿呢。”
“他们都在。”陆斯回朝院子里昂了下头,“天塌不下来。”
人大概是不能被安慰的,好像再难再苦一个人都能咬牙扛过去,可那句“他们都在”却让林昂跟顾扬,在继续刷洗盘子的过程中红了眼眶。一蹴而就的事情少之又少,正如斯回所说,那道人生课题只有他们自己能够完成。
互道了晚安回房休息,楼上斯回跟轻鹤打了地铺,楼下林漫和迷舟洗漱完靠在床屏上。
“这件睡衣好漂亮。”顾迷舟在敷面膜,穿着林漫给她的新睡衣。
“你喜欢就好。”林漫关了大灯,点了一支香薰蜡烛,“你会不会不习惯两个人睡?”
“不会啊。”迷舟侧靠躺着,看向她,“你呢?”
“我也不会,我小时候总和我姑姑睡在一起。”林漫也侧了过来,有种大学熄灯后还在和朋友偷偷打电话的感觉,“我们有各自的卧室,但我还是一到晚上就去找她。”
“一眨眼姑姑结婚了,我也这么大了。”林漫感慨道。
“是啊,一眨眼。”迷舟轻扯了下下巴处的面膜,“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就好了。”
“你想回到哪一天呢?”林漫没有回到过去的想法,因为过去里没有他。
“回到...”迷舟的手臂垂搭在腰侧,“回到初中那年,第一次见到轻鹤的那个午后。”
“那时候真美好啊。”迷舟嗓音里有着怀恋的伤感,“傻傻的消耗着大把的时光,直到现在,我很多个昏睡的午梦里还是那幅画面。”
“什么画面?”
“那个时候下午放学总是不想回家,他带我去吃饭,我坐在他的单车后,在阳光普照的南城街道上闲晃。”迷舟将面膜揭掉,去了趟卫生间,“等下。”
等她回来后,林漫接着听她讲,“寻家小店,或直接被他载到他家,吃他妈妈做的饭菜,叶妈妈对我特别好。”
迷舟早就醉了,她轻轻地道:“好爱好爱他...”
“为什么会分手呢?”林漫还是问出了口。
“犯轴吧。”她搭在腰侧的手滑在床单上,“异国恋比我想象的要难熬多了。”
“异地恋不像是两个人的恋爱,是四个人的恋爱。”
“四个人?”林漫撑在头部处的手放了下来,她躺在枕头上。
“见面的我们,和不见面的我们。”迷舟细说道:“那种割裂感极强,生活在被一次次见面的时间节点分割。”
“约会前的日子每天都像在倒计时,盼啊盼,什么都做不到心里,好不容易等到的那一天,却飞逝而过,然后依靠着一遍遍的回想,又开始等下一个时间节点的到来,就这样反反复复。”
黑暗中蜡烛的火苗亮着微弱的光,迷舟兀自笑了笑,“我们都有喜欢的事业,这件事无解,要去体谅对方的。可那时的我太任性了,总把气撒在他身上。”
“每一次都是他飞往芝加哥来找我,每一次他要回国的时候,我都在机场无理取闹地哭着说他不爱我。”回忆起数不清的分离,迷舟有些难过,“他脾气好也不生气,抱着我哄我。”
“我讨厌那样失控的自己,他离开后空虚的自己,我口不择言说过很多次分手,他都在迁就我。”她哽噎地说着,“可迁就也是有限度的吧。”
林漫靠近了她几分,轻拍着她的背,知道她今晚喝了太多酒,“轻鹤很爱你的,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像今晚一样这么开心。”
迷舟往被子里蜷缩了下,“嗯...他瘦了。”
“从芝加哥飞往南城要15个小时,我回国的时候在飞机上想,他为了见我来回飞了多少个15小时。”她在半睡半醒间责备自己,“而我却总在抱怨飞机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