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弘怔忪着坐在开向哥哥家的车上,正值夜半,街边冷白路灯时不时来敲车窗,晃的人眼睛生疼,直要流泪。
姜弘对哥哥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很深,小时候也一起玩过耍过,年纪大了,对方结婚,自己奔事业,其他时间又逐渐被琐事占满,本就不算亲厚的兄弟逐渐断了联络。
隐约能想起最后一次见面不算愉快,喝了两瓶酒,就让对方红了眼,嘶吼,口水四溅,指手比划着什么,含糊地大着舌头喊让自己少来他家,别老跟嫂子见面。
姜弘年轻气盛,怎能忍下这种莫名其妙的警告,拍桌子就走了。
那天楼道昏黄的灯恒久持定的亮着,只有他哥追出来站在门口的粗重呼吸,像频闪的灯,时断时续。
然后日子就这样僵持下来,直到姜弘他哥——姜驰,去世了。
那个永远在他哥身后,活像见不得光一样的男人,嫂嫂李赫,两个小时前打来电话,嗓音低哑,轻轻地传达:“你哥走了,猝死。”
这句话是个拐点,瞬间将生活掰出一百八十度弯。
那之后就是驴唇不对马嘴的质问,惊疑,懵懂,莫大的悲伤姗姗来迟,温柔的盖在他身上。这让他清晰意识到,那个会跟他捉蚂蚱爬铁马翻校墙的人,那段记忆,永久的消失了。
他浑浑噩噩间离开公司,胡乱叫了辆车,不知该去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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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弘下了车,从裤兜里摸出包烟,抖着手慢慢点燃一根,叼在嘴里想事情。
尼古丁能不能让大脑冷静,他不太清楚,只是烟雾能遮一遮他眼里shishi的光,也能缓和他此刻焦躁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干什么,或者说又能干些什么。
父母早年离异,各自组成家庭。他们兄弟俩相依长大,成年后却延续了父母的冷情,并不渴望什么情感,导致现在出了事,他一时间不知道向谁请教,也不知道来了这儿有什么用。若说是急切的思念驱使他来的,那也不可能前几年一面不见。这好像是社会赋予他的悲伤,因为此情此景他该悲伤,所以他必须shi了眼眶。还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所以他没有痛哭流涕。
那种天地浩瀚的压在身上,处处制肘的压抑感,在离开社会工作的两个小时后,又卷土重来。
这逼迫他思考。
也许是来安抚那些杂七杂八的亲戚?或是帮着嫂嫂忙他哥的身后事。
毕竟嫂嫂来他家算是下嫁,这些年也确实应付不来他们家层出不穷的穷亲戚。这个时候,他必须得去忙活点儿什么,即使不知道,但走到那步,就会知道的。
他把烟掐灭,扔到垃圾桶里,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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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弘按响门铃,久违的真情实感的紧张。他能感受到心脏在强烈搏动,重复每次透支健身后的那种跳跃。他似在打破某种禁忌,由他哥口头设定的那种。
“咔”的,门开了。
那人白的发光的手,在玄关暖黄光线照射下,散发出羊脂玉般的脂润感。
李赫没有说话,脸色苍白地退了半步,凝视着他。
姜弘走进门时突然思考起“我和我哥长的像吗?”
然后他看到李赫挡着鞋凳,只能沉默地弯腰换鞋。他身上肌rou饱胀的将西装撑起,让直挺的布料被顶出圆润弧度,贴伏他身体每根线条,直至最细微的内里处。
李赫像是渴了,在这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姜弘能听到他喉结滚动的声音。
姜弘不明白,于是他走进去给李赫倒了杯水,这不合时宜的举动让他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李赫虚弱地笑了笑,那强撑出的笑容在他色淡如纸的脸上像朵娇弱的白昙花,仅一闪而逝。姜弘还未看清,李赫就已经接过那杯水,用力地在他不小心碰过的杯口深抿了一口热水。姜弘是不会照顾人的,那水烫的李赫舌尖生疼,烫的他嘴唇倏地红润起来,烫的他五脏六腑有股邪火在烧。那张本就称得上娇美的脸,此时才被“画龙点唇”般的活了起来。
“他们没来找你麻烦吧?”
李赫是姜驰最高领导的儿子,这也算是某种联姻,姜弘头次见他,就是自己以姜驰友司员工的身份参加活动时见到的,他那时跟现在一模一样,都是文静的,羸弱,像是对什么未知的庞然大物感到疲惫般地站立在那儿,是美的。后来再听说他,就成了自己嫂嫂。婚后姜驰一路晋升,飞黄腾达,那些之前听都没听说过的亲戚就开始上门打秋风,这些事他们兄弟没闹掰时,姜驰酒后总会抱怨两句。倒是李赫从未对他说过什么,只是每次见他都那样看他,深深地看他。
李赫现在也这样注视着他,却并没有回答,只是轻飘飘地说:“今天早点睡吧,那些事明天再说。”
姜弘闻言诧异地低头瞪他,李赫却已经死死握着杯子走了。
“可能是受的刺激太大,承受不住了。”姜弘这样想着,也只能理解,不再着急追问,怕回忆这些对李赫也是种刺激。
他却不知道,有些人的死亡,对另外的人来说,还不如“他今天抽的什么牌子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