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太后做了天大丑事,但小皇帝每天的朝还是要硬着头皮照上。
皇舅姚子仪早在前几日就称了病,好一阵子没瞧见了。朝堂上苏鹤行一派显得喜气洋洋,显然大家都猜到姚子仪觉得没脸见人了。相比下来,姚子仪那一派就丧气多了,各个垂着脸不言不语的。除了例行叙事,其他一概不应声。
散朝后,苏鹤行循例留下听了这一日太后动向。听到她妄图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时,他没有任何反应,况且姚芊芊这对姐弟他历来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出宫后苏鹤行上了早就守在宫门的官轿。
官轿是按品配的檀木蓝帘双抬轿,大小也就刚好够坐下一人。他阖上了形状好看的凤眸,轿内闭目养神。一丝摇晃也无的轿子默默行了几步路,耳边响起了嘚嘚马蹄声。
其实依照苏鹤行现在伸手的长度,他早就不需要顾及任何人,但他偏偏明面上又恪守着一切,让人无话可说。
他依旧维持着闭目养神的动作,轿子的侧帘被苏耀掀起一个小角。主人,是苏挽过来了。苏挽在苏鹤行身边的定位类似谋臣,一般不轻易出司命府。
骨骼明晰的大手将蓝帘缓缓撩起,轿外果然是苏挽那张显得有些局促焦急的脸孔。主人。
见苏挽焦急,他没来由的剑眉蹙起。何事。
主人!属下有愧!苏挽单膝跪地,一心只想负荆请罪。
何罪。苏鹤行清冷的问道。
十四庄侍妾在半日前被姚子仪掳走!苏挽双手撑地跪了下去,重重磕了个头。虽然姨娘已经被送去了庄子,却依旧在苏鹤行的势力覆盖下。他承认他是故意想要忽略这个人,所以对十四庄的信息总是不太管顾,哪里知道会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比起十四庄侍妾被捉一事,他更担忧的是姚子仪的下一步。虽然主人早已分了权柄给自己,让他代行很多事宜,但这桩事他不敢瞒着不报。强行掩盖也不是不行,怕就怕最终被主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还企图掩盖。
但这还不是更糟的。比这更坏的是姚子仪不旦掳走了姨娘,还大胆妄为的发了一封邀请函,邀请苏鹤行过玉芽楼一叙!
掳走。苏鹤行细细的咀嚼了这两个字,眼神霎时逸过一丝冷绝。他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护指,做了个手势,苏耀立即附耳上来。他淡淡吩咐了几字,眸子又朝苏耀飘了过去,后者立即心领神会的抱了个拳,速速纵马离去了。
玉芽楼的位置在胡商云集的胜利坊,也就是俗称的国都西市。飞翘的屋檐上蹲着龙子嘲风,门楣上卷曲着繁复的忍冬纹,没有人知道这座酒楼背后是姚家。这个时候小楼方圆几里已经被清场,原本临街叫卖的小贩和行人去得一个不剩,店铺里璇舞的卖酒胡姬也不见了,越接近玉芽楼越是死一般的寂静。
苏鹤行的官轿在一刻钟以后出现在胜利坊。
姚子仪站在玉芽楼的二楼沿街窗前,他一手背在身后滑弄着两枚玉髓核桃,一手持着支青铜望远仪远眺。
他满意的看着那只官轿接近,回头轻慢一笑。看来情报没错,苏鹤行确实还挺宝贝这个天奴的。虽然知道消息是一回事,但姚子仪也没完全寄予希望。毕竟谁能猜到苏鹤行还真有个心头rou,且藏在庄子里一年多时间了?
岁岁双手被绑在身后,用麻绳系了个死结。粉唇被一条淡粉纱巾横拦束起,颊边的嫩rou被那紧缚的纱巾迫得往两边微微溢出。她手脚皆被绑了死结,牢牢固定在一张太师椅上,又口不能言,偏一双水眸宛若星子般明亮清晰。
莫名轻笑一声的姚子仪忍不住开口讥讽道。看你长得也不咋地嘛!苏鹤行这人品味还真与众不同,怪道谁都猜不到呢。
如果岁岁这个时候能说话,她一定会大声叫着让苏鹤行千万不要过来!
今日凌晨她刚要起床做活时突然闻到一股怪诞香气,接着就人事不知了。待到她醒来时,已经被捆成个粽子塞在轿里。她疯狂挣扎过也尝试自救,但都是无用功。被人拉出来时她貌似安静,却寻了一个间隙偷跑。被抓回来时,这个一脸邪气的男人还屈尊甩了一巴掌给她,悲催的岁岁头眩耳鸣,半天都回不过神。
原本她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想做什么。但来到这里有一会了,听他和别人言谈间好几句都夹着苏鹤行的名字。按他说话口气的那个咬牙切齿,再加上抓了自己却又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绝对不是找苏鹤行普通的喝酒聊天,搞不好她今天要交代在这里。
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这个男人嘴巴里说的那么有用,她从来没有比此刻这么庆幸自己在苏鹤行心里什么都不是,这样他就不会为自己以身犯险,更不会因此暴露在危急下。
那顶官轿在姚子仪的视线下终于停在玉芽楼前,身着紫色仙鹤纹朝服的苏鹤行掀开轿帘躬身走出,他的窄腰挂着一把莲纹古朴长剑,长长的鬓发被寒风催动显得清隽异常,衣摆更是被吹得猎猎作响。
大司命,你还是来了。姚子仪站在二楼临街窗前,与楼底的苏鹤行摇摇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