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忘记了。
被安排在府里已经整整一个月余,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忐忑到彻底被无视。原来只是个奴婢的身份也有这么大的区别。
蒸汽伴着竹屉揭开而打出一方暖意,永不熄灭的灶火熊熊燃烧,也给那张擦洗干净的小脸染上层红晕。
你干嘛!尖利的嗓音打断她偷偷往馒头摸去的动作。
我,我今日还没用午
这可是李嬷嬷点名要的五百个白面馒,一刻钟后就要。现时若是少了一个半个,叫我上哪里再找去!着了身淡紫厨衣的方脸姑娘单手叉腰,神色不悦地站了出来。
我她缩回手,面色有些青白。
道是谁!原来是主人亲自带进府的姑娘。怎么,这么点白面馒头您也看的上?这个卑贱的丫头进府时,连累她都另眼相看不少。哪知道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主人根本问都没问过。
呸!比自己要卑贱千倍的人也配劳得自己伺候?
我说文鸳啊!你怎的这么不长眼?这可是连饭都只在自己房里吃的姑娘!你怎么话说的如此难听?厨房帮工双手环臂,眼角徐徐露出呲笑的神色。
哎呀!怕了你了!被叫做文鸳的厨娘从竹笼里取出了一枚白胖馒头塞到她手边。行了不!
多,多谢。她头不敢抬,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
走了!我还真怕她赖在这里呢!
呵!一个天奴!还敢摆半个主子的谱!
不止呢!何止是天奴,还是个残奴呢!你瞧见过的吧?
当心她听见!
哈哈!听见又如何?
厨工和厨娘根本没有压低音量,尖利的笑声直穿她耳膜。不理会,不理会,更难听更恶心的话她也听过!又不少块rou。
她越走越快,不经意间似乎有点颠簸。细细手指收紧着,馒头白胖的面rou从指节中露了出来也不自知。不作声,坐在榕树丛后慢条斯理地开始享用。
分本王口呗!
馒头含在嘴里忘记嚼咽,她仰起小脸,却正对上了张笑意盈盈的面容。那人穿着好看的,坠着银狐毛的风雪帽披风,更印得那张如玉容颜浅浅温暖。
啊只,只是馒头。她结结巴巴。
只是普通馒头么?瞧你吃来一口接一口,格外好吃似的。那人继续笑意莹莹,这么冷的天,手中却舒着展风sao的凤穿牡丹大折扇。摇起来那大力,连银狐毛披风都飘了起来。
哈哈!不是要抢你吃的,其实本王是迷路了!折扇啪地一声收起来,在空中划出一条淡淡的金色流光,最终停留在弯弯地唇角边,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你们这宅子也忒大了些,这么想想小王那窝着实逼仄了。
如若不是你硬要往自己府里塞了二十八房小妾,兴许还没有那么挤吧。随着那道音落,徐徐走来一人。
只见那剪影身着的是件剪裁有度,却无甚花样的家常冬衫。一拢黑直长发被挽成了个简单的士人髻,没有半点招摇装束,在身后一群衣着严谨按品级持刀的侍从之中,很是突兀显眼,却自有尊贵的气势在那剪影周身萦绕开来。
苏兄休要取笑小王啦!那人哈哈大笑,在旁人做来那么可笑的动作,就连薄唇都咧到嘴巴根子,却依然清俊异常。
王爷,这边请!苏鹤行身后的侍卫单手扬起示意道。
小女奴,那就后会有期啦!他将折扇插到了自己的后颈处,笑着挥了挥手,众侍环绕中悄然离去。
苏鹤行凤眸浅浅扬起,水色瞳孔中并无一丝意外。
侍卫躬身轻声提醒道:主子,那是您一个月前带回来的天奴。
苏鹤行收回了那浅淡的目光,微一颌首。
她屏声静气的垂着首,手里还紧紧掐着那白面馍,攥到变形了都不自知。而他,只是那么随意的看了眼自己而已,却不争气的脸红到不行。
光影一动,一行人已经打她面前悠悠走过。
此时,花厅里已经喧闹了起来。
时至年底,除夕将近。苏鹤行每年的腊月二十三小年都会小宴宾客,今年也不例外。
说是花厅其实并不准确,但是叫做宴客厅的话又过于直白了。花厅前是一方小塘,但没有结冰。枯败的莲叶上融着积雪点点,红黑的鲤鱼儿时不时在水中滑过一丝寂静无声的涟漪,黛青砖瓦在青竹沾雪后若隐若现。
花厅的大门展开着,入眼却让人吓了一跳,似乎是雪地之中踏来了一只斑斓猛虎,身形倨傲微弓,却轻嗅着一泼浓艳的浅粉蔷薇。
但,这个时节哪里会有蔷薇花?
再细看,原来那猛虎蔷薇却是一张曲起的绣屏屏风,细致Jing密的针脚无与lun比。光线映照下,那猛虎黑静的深瞳光线流转,似活物一般!
拐过去了那张绣屏,入内的四面墙体上是巨大明窗,渗着朦胧雪光。虽然未点烛,却依旧亮堂到仿若置身室外。
花厅内上首摆着一横桌,一妃椅。两侧次第排开同样规格的桌椅,人影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