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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我召唤而来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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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定喘口气,又忙着帮护士给祝逸换床。

    换完床,登记完信息,按急救信息挂了点滴。护士从纸质表格上抬起眼,喔,这才发现这对夫妻男俊女美,俨然是神仙眷侣,怀着一点女性对爱情的憧憬,她多照顾了几句,让应昭把推车往走廊东头推推——那往来的人少,能让病人休息得稍好一些。

    应昭道了谢,推好车子再看,祝逸脸色愈发不正常了。

    祝逸开始呕吐,意识依然不清。如果不在发现她要吐时立刻扶她起来,用医院备的盆子接着,她甚至可能就这样仰躺着呛死。

    直到吐出胆汁才停下,她此刻单薄得像一撕就破的纸人。

    “先生,别急,单子上这几个科室上班了,可以去做检查了。”

    应昭从护士手上接来一沓单子,才注意到自己双手一直在不受控地颤抖。

    检查结果:经期严重受寒,痛经,免疫力下降,引发感冒发烧和呕吐。

    没有头部受伤,没有遭到暴力侵害,但精神还是心理上的问题,需要病人醒来才能检查。

    似乎不算太坏的结果。

    应昭双手夹着开好的一摞药,走回病床边,走廊东头没有座位,他就站着,守着祝逸,用棉签沾盐水浸润她干枯的唇瓣。

    旁边又推过来一张临时病床,也是一个女人,躺着,她的男人,站着。

    那个女人大概四五十岁,应昭是听出来的。她一声接一声,大叫,呻吟,呼痛,走廊里充斥着她毫不控制的声音。一些病人因此被吵醒,他们的家属就朝这边投来厌恶的视线:真没素质。

    过了一会,听医生说:你们又回来了?人们从对话中听懂了,这女人得了癌症,已经放弃治疗了,这次,是痛得受不了才送来急诊。

    于是人们又立刻投来同情的视线,以此来掩盖先前不小心暴露的不善。

    应昭双手轻柔地捂住祝逸的双耳,让她好眠。

    而他则站在这个缺眠的、惶恐的、心悸不断的夜里,听着注定很快要死去的女人的痛呼。

    一声又一声,让人心惊胆寒。

    晚上接到祝逸时,她腹部微热的红色污渍一度使他错以为是血迹,而现在,拿着报告单,一个冰冷且准确的推断浮上心头:

    倒在她身上的是一杯冰酒。

    是小逸疼痛的肚腹暖热了它。

    他们,摧毁了她的理智,残害了她的生命。

    如果说应昭的心里果真有一张绷紧的弓,那么,就是在这个时刻,在混乱的急诊病房外、女人死亡的阴影里,它变成了疯狂的一往无前的箭。

    他把无条件的纯良、优等生的原则、网络安全工作者的职业道德,一并丢在了医院消毒水味的森凉空气里。

    祝逸晚上十点醒过来时,露出了一个安安静静的笑。

    这笑让应昭心头的巨石彻底沉没进了河底。

    她把一切都忘了。

    这不能说明她战胜了恐惧,而是那恐惧大到了使她不得不躲避的地步。

    祝逸一醒,医院就请他们快速出院——把床位留给更有需要的人。祝逸被应昭揽着,高高兴兴回家。

    到了家,换衣服,打开衣柜看见一架的裙子,祝逸便又昏了过去。

    ……

    很多医生都说,祝逸可能只是精神压力过大,抑郁症,焦虑症,什么都有,甚至有医生认为应昭也有病——妄想症或过度焦虑;只有任医生相信了应昭的描述,认为祝逸的症状更接近创伤后应激障碍。为了回避与创伤经历有关的事件或情境,出现了选择性遗忘。

    告别医生,祝逸便也忘了就医的过程。她甚至逃避了自己的逃避。

    喜欢性感、漂亮,前卫而开放的她,变成了夏日里也穿长袖长裤、睡眠中都不袒露肌肤的人。

    应昭在一次次心悸醒来后,望着她,帮她把被子从嘴边拽开,再看着她抗拒地拽回来。

    无法再次入眠的夜里,应昭也会想念起他们初夜后静谧的相拥。

    那时他怀着一点自嘲,说:我的名字,本意是——应家久召不至的阳刚之气。

    然后他听见了她带着笑意的、那么温柔的声音:

    “我总希望着,能被一个人好好爱一辈子。如果你非得是为别人降生的,那不如说是……”

    “说是什么?”

    “是应我召唤而来的太阳。”

    如果那看不见的阴影这样使她恐惧,那么他要做永远挡在阴影之前的人。

    他当不了太阳,甚至已经在被黑暗同化、吞噬,但只要落在她眼中的是阳光,那就够了。

    应昭把祝逸的每一处异样记得清清楚楚,反倒记不清自己独自做过什么。

    大概是:入侵酒楼网络,窃取了竹叶轩包间的监控录像;

    看清了,是白望渊端着那杯红酒——与其说是红酒,不如说是大半杯冰块——倒在了祝逸身上;

    查出了白望渊在研究所家属区以外的租屋,但已经人去楼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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