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舒云卷,经幡波动。
时间恍若飞逝,又似乎凝滞在这一刻。
花千遇心中思绪万千,又似乎一念未起,她看着法显望过来的喜悦目光,一时不知该说何言。
短暂的沉默后,她唇角弯起,说谎不打草稿道:还未观看法师主持的大会,我怎么会走呢。
要不是谢若诗关键时刻掉链子,她现在说不定已经离开渝州城了,又怎会在此浪费时间。
花千遇暗暗又将她拖出来鞭打一顿。
法显看她飘忽不定的眼神,就知此番话又是口不对心的敷衍说辞。
他也未在意,面上浅淡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辩经大会明日才开始,施主不如留宿寺内一宿,明日来看也方便。
他话语一顿,又淡雅随和的补充道:上次施主住的客房还留着,每日都有僧人前去打扫,无需在做打理可直接入住。
这句话直接堵住了她拒绝的选择。
花千遇嘴角微抽,很不情愿的说:麻烦法师了。
法显微微一笑:不麻烦,施主无需客气。
见花千遇没其他反应,法显主动提议道:施主是要留在此地继续观赏会场,还是和贫僧一道回寺内稍作休息?
花千遇犹豫一下,道:回去休息吧。
她折腾一上午也累了。
两人一道往回走,路上花千遇问:你怎么知道我来这的?
法显侧目看她,开口回道:贫僧是来看看会场准备的怎么样,碰巧看见施主走过来。
这样啊!
对于他的回答,花千遇没有放在心上,她的目光投向正在忙碌的僧人身上,想起在客栈时听到的传闻:听说这一次大会来了很多高僧。
法显微颔首:没错,长安城内有名望的几位法师,施主想必已经听说过了,除却他们之外,亦有不少善辩论法的僧人。
他看向花千遇,眸含笑意的问:施主可还记得方才见过的苦行僧?
听他这么说应该还有下文,花千遇来了兴趣,她点点头:见过,有什么特别的嘛。
那位是真如寺内的一位论师,法号真言,真言论师常年游历各国找佛法高深的僧人辩法,每次失败,便会向胜他的人讨教,其后会在山林里闭关,几年后有所悟再次出山,找胜过他的人辩论,胜则继续寻下一人,败则继续回山林内苦修,如此已过了二十年。
花千遇听了之后乐不可支,她笑道:他若和你辩法,岂不是这辈子都出不了山。
法显摇头失笑:施主太高看贫僧了,真言论师悟解非凡,长于辩论,二十年下来已有近百名高僧败于他手,贫僧恐怕也难胜他。
听法显不甚吝啬的夸赞真言论师,遂又想起他自己的光荣事迹,花千遇一抚掌,自信的说:我相信法师比他要厉害。
笑靥如花的脸映入眼底,法显略略垂眸,沉默不语。
花千遇看他静淡无波的神情,不免让人想到一幅月净松柏的画卷,清净到不染人间烟火。
于是就想多看两眼,快步走到他面前,面对面朝向他,后退着步子走,她感兴趣的问道:我听闻法师在十年间参加了数次辩经大会,想来是有些好胜心的,若不然也不会参与这么多场盛会,与人较量胜负。
她带有好奇的目光望来,独自揣测的说:当时法师闻名天下,深受世人的赞美膜拜,你心中是不是有些意气风发的自得?
法显脚步一停,静静地回视她。
花千遇微微倾身,目光由下而上的看他,流转闪动的眸光中有几分玩味的戏谑,她又追问:是,不是?
法显看她半响,转开视线回了一个字。
是。
花千遇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她笑的东倒西歪,站立不稳,音色柔媚的魅惑嗓音在耳旁回荡。
法显微抿着唇,平和的神情有那么点不自然,他缓缓说道:贫僧年少时确实有些年轻气盛,与人辩法时总是不愿输人一筹。
他话一顿,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羞赧。
花千遇强忍住笑,鼓励的目光看向他,示意他继续说。
他沉默片刻,又道:贫僧频繁参加辩经盛会,一来是因当时志向高远想要向世人弘扬佛法,二来是为了光耀师门。
花千遇瞬间笑喷,原来他参加这么多辩经盛会,还为了给他的寺门贴金。
她笑了一阵,才稍微收敛笑意,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感慨道:看来谁都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想不到法显年少时,也是争强好胜的少年心性,单看他如今不惊不动的淡然,全然想象不到,他年少时的样子。
花千遇后退着走,步伐轻盈,裙摆荡着涟漪,法显跟着她的脚步也继续往前,她伸展一下手臂,环抱在胸前,看着法显的目光中有一丝惋惜:可惜我没有遇见少年时的你。
她和法显相遇时,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意气,完全是一番清心净欲老僧入定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