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婷惊愕至极,愣愣凝视。
楚若婷在尸山里翻找,不知挖了多久,目光一凝,捡到了一只黑色香囊,香囊里正是她亲手所绘的安神符。
况寒臣一身残毒,本就强弩之末,如何还承受得住?
双手蓄积出一道法力,按在况寒臣心口洞开的伤处,掌心发出丝丝缕缕光芒,如同一根线,在他残破的肌肤上游走。
——不行。
“谁稀罕你祝我岁岁安宁?”
“狡诈!虚伪!其心可诛!”
她深呼吸了一会儿,心思沉静,再次默念锁灵剑的法咒。
况寒臣双眼紧闭,透着一股沉闷的死气。这样仍不能掩盖他世间鲜有的俊色,似珠玉藏在瓦石间。
她颓然跌坐在况寒臣身旁。
楚若婷愣了一下,握住那手腕,用力将人从尸堆里拖了出来。
那些还未成枯骨的尸体,从破烂的衣物看来,显然死去多年,但尸体肌肉还富有弹性。
这个时候应该失效了,如果他活着,应该能听见她在喊他。
……已经死透了。
岛屿寂静荒芜,尸火跳动,弥漫着灰沉沉的寒气,延伸至广袤苍茫的海面。
况寒臣做了这一切,自己死了轻松,把难题都抛给她。
锁灵剑锁了他的魂,伪造出神魂俱灭的假象。
她拔剑刹那,天秤已然倾斜。只有赶在赫连幽痕之前亲自动手,他才有一线生机。
她闭上眼,默念锁灵剑的法咒。
可再怎么恨,他已经被她杀了。
“知道自己要死还写什么信?卖惨给谁看?”
比起恨况寒臣,楚若婷更恨自己。
那一剑捅烂了他的心,饶是没有散魂,也不能活。
就算他死了,她也要把他找出来!
什么鬼东西?
她心头一顿,举步走进岛屿深处。
锁灵剑楚若婷炼制出来一次都没测试过,而且她怕毒姥魔君看出破绽,那一剑,夹杂着她的愤恨怨怼,劈开了他的心脏,毫不留情!
怔了许久,她才回神,慌忙拭去纤睫上凝着的泪珠,恶声恶气地笑骂:“你这都没死呢!”
没用的。
下一刻,毫无生气的人猛烈地咳嗽,嘴里涌出大口淤血,抖着睫,睁开那双目无焦距的桃花眼。
她跳上一座高高的尸山,迎着海风,目光四处寻找,高声大喊:“况寒臣!况寒臣!”
“况寒臣!你给我滚出来——”
楚若婷从没见过这样诡异的情形。
楚若婷还不死心。
楚若婷转动眼珠,目光侧落在况寒臣脸上。睫毛在他俊美面孔上显现一道阴翳,若非他脸色发灰,看起来仿佛平静睡熟。
可就是不争气,这一掌怎么都落不下去。
她恨自己心慈手软,永远不能忽略旁人的善良,不能无视旁人给予的好;也恨自己太看重情义,注定吃亏上当。
灵力丝絮没入况寒臣心口,突然,一团褐色的球形根茎从伤处钻了出来,“吱吱吱”地叫,飞速滚进尸堆下隐没不见。
无奈,她只得弯腰去挖。
楚若婷抹去他脸上的脏污,探他鼻息。
楚若婷不知道傀儡管事会将他扔到这座岛屿的哪个地方,神识被阴冥气阻隔,她甩出鞭子,鞭飞断肢残臂,污血飞溅。
楚若婷神经紧绷,又挖了那么久的尸堆,到现在已经很累了。
双手刨开一具又一具尸体,指节沾染污垢,四周鬼火炙烤,环境恶劣,热得她额间浸出了汗,大颗大颗滚进了眼睛里,刺疼得视线模糊。
风声号号,悄悄吹散了岛上阴沉寒雾。
枯树礁石,脚下沙砾呈褐紫色,满地簇簇橘红的鬼火,咸冷海风呜呜吹嚎,空气里弥漫着尸首腐臭还有说不清楚的阴寒之气。
人死如灯灭。
但是……机会渺茫。
简直就是个害人精!
况寒臣声名狼藉,谁都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可楚若婷无法否定他好的一面。人真的复杂又矛盾,有人选择背叛,有人选择坚守,有人选择迷途知返,有人选择弃善从恶,说到底,还是看自己想成为什么样子。
积攒万年的葬尸之地,地面裸露着白森森的枯骨。越靠近中心地带,未腐烂的、半腐烂的尸体越多,堆积成山。
楚若婷掩鼻,神识覆盖岛屿。
“……”
恨他吗?当然恨。
尝试了好几次,况寒臣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楚若婷盯着他的脸,越想越气,气得眸子盈润,想将他挫骨扬灰!
应是死了吧。
她精神一振,用力拨开两具尸体,看见了被掩住的一只手。手指修长漂亮,苍白薄透的皮肤下透着血管纹路的淡青。
说来也是奇怪,葬尸岛上的阴寒之气阳毒异曲同工,楚若婷的神识被隔绝,毫无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