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养院病房里并不像普通医院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别有用心地在空气加shi器中添加了令人舒缓的花香。
祁七将女人的手心小心翼翼地卷开,就像是对待一张薄到稍微用力就会坏掉的纸。他把脸颊放在不大的掌心中细细磨蹭着。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留到粗糙的掌心中。他闭上眼安静地趴在病床边,感受着病房里的机器滴滴声在耳膜上打洞。
这段时间的疲累都如狠狠拍打着岩石的汹涌海浪,瞬间袭击向四肢百骸,头脑中天旋地转,机鸣声骤然放大,像是演唱会上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音响,震得他烦躁不安。
记忆的碎片趁虚而入,不管是他曾极力抛在脑后的,还是拼了命要记住的,一股脑地把他卷进深海的漩涡,渐渐沉入海底。
回忆中的母亲总是裹着暖阳的背景向自己招手,手上提着他喜欢的酸甜浆果。那个时候的他还可以尽情向着母亲撒娇,洁白的长裙被满是泥土脏小手弄脏也不恼,始终含笑看着他。
那双蓝灰色瞳孔下的温柔让他想起了永生花,一朵破冰而出的极地之花。
“祁林,你这个畜生!”再次睁开眼,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从头顶传来。待他逐渐将意识拉回,才发现自己站在阳台上,而身后是三楼高的,没有任何缓冲物的后院。
一个女人死死地捏着他的肩膀,而和她对峙着的男人并没有为刚才听到的话有任何触动,只是皱眉从怀里摸出了大块头手机,对着话筒说了些什么,语气平淡,仿佛眼前的这一幕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电影。
女人自嘲地冷哼一声,“就因为祁七是omega,你连命都不留给他了么?”
祁七感觉到额头上滴了一滴冰凉的ye体,他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下。
为什么眼泪流出来的时候明明那么烫人,一到了别人的身上,就变得像冰水一样冷?
“我可真是瞎了眼,为了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竟然把整个杨家都赔进去了。”女人微微仰着头,“父亲曾经跪下来求我,让我不要和你结婚。他一辈子在商界叱咤风云,从未有人让他可以如此低声下气。
“可你吞并了我家所有的资产,竟然还想要谋杀掉你的亲骨rou,而这就是我背叛了所有人换来的爱情。”女人脖子上狰狞的青筋在跳动,她歇斯底里道,“祁林,你宁可摔死自己的儿子也要保那个野女人,那你为何不来杀了我!?杀了我让她登堂入室,让她成为你的第二个明媒正娶!”
尽管女人额前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半张脸,但衣着整洁,身姿优雅,祁七抬头,只能看见她脖颈下青红交错的伤痕。
他想起了亡国公主傲立在百丈城墙上的模样。
“祁七他没有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把他生成了omega,成了你的孩子,成了祁家的傀儡。”女人将祁七拢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自己夜里无数次被噩梦惊醒时那般。
这句话终于激怒了男人,他沉着脸,像一只亟待撕碎猎物的猛兽朝他们扑了过来。
“祁林,你会后悔的。”女人嘴角噙着笑。
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祁七感觉一股巨大的冲力将自己推下了阳台,整个旋转的过程变得十分漫长,他仿佛能看清远处小鸟扑腾的翅膀像是按下了慢放键,还能感受到七月骄阳似火,像烤红的针一般刺进瞳孔。
然而下一刻,他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躺在了一片柔软的云朵上慢慢下坠,看着身下的山河大地越来越近,感受着脸颊上滑过的柔风。
仅仅一两秒的时间,却慢得像是过了一整天,直到他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以及后颈处传来的剧痛,腿脚一蹬,从这个坠落的梦里醒了过来。
病房里呼吸机和心电机的声音依旧,走廊里微微传来满是玻璃瓶相撞的推车声。
祁七大口喘气,才发觉后背已经惊出了一片冷汗。
他已经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唯有这一段记忆中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刻在脑海中,仿佛一股凶猛的暗流,总是风平浪尽时将人卷入。
祁七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他真的太需要休息了。
而此时病房门被敲响,护士小声提醒道,“祁先生,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
“母亲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吗?”
正在记录杨卿健康数据的小护士一愣,遗憾地摇摇头,“患者目前还是属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她看着祁七更加苍白的脸色,又急忙安慰道,“不过杨女士的其他指标一切正常!祁先生你不用太担心,植物人也有十年二十年才苏醒的,只要您母亲还活着,那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希望。这种全靠神佛的希望还不如没有来的好。
年轻的小护士也知道自己说的这些话对于患者家属无异于饮鸠止渴,可她自己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这种时候该怎样安慰病人家属,扣着病历本的尖角紧张地看着祁七。
而祁七却宽心地对她笑了笑,“说的对,人活着就是为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