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之源整夜难眠,清早便催小禄去接。
殿下应该清楚凤姑娘每日就寝多晚,这会子且睡着呢。近晌午去接就成,现在去岂非扰她清梦。惹她不高兴不愿来了,您如何是好?
话有理,可胡之源急,生怕多磨蹭一刻公子就变卦了。
小禄瞧他眼底泛青,换个切口劝:若不想凤姑娘一来便见您这憔悴样,就听话去补个觉先,小的出发前再叫醒您。
这招真灵,胡之源麻溜儿滚回被窝,千万记得叫醒我,不然卸巴了你!
凤儿也没睡踏实。昨儿公子让她早睡,她死活不肯,非赖在关雎馆缠着他,靠到眼皮打架也不回。最后公子只能留她一块睡,整夜无事发生,不过耽误了收拾行装。
幸而有锦哥儿和玉玫,凤儿醒来回到栖梦楼,一应物件俩人都拾掇全了,只等胡之源的人一来,拎包就走。
临了公子把锦哥儿叫回去一趟,凤儿正胡乱琢磨,没去细问。
她们前脚走,后脚一伙计打扮男子钻进蝶园。小厮认得他是润娘惯用的小裁缝,忙去传话。
那裁缝小哥来了,说有东燕新料子到,问娘子可要裁新衣?
润娘说正好衣衫都旧掉,快请他上来。小厮一走,她霎时收回脸上所有兴奋。
小裁缝是她暗点子,门一关紧,他忙开口,当家的,大事不好!
润娘大致猜到是什么大事,便问他:可是那头有异?
小裁缝重重点头,刚得的消息,那头的线断了八成,人不知怎样,或许没了,或许逃了,未断的也接应艰难。请当家的想个法子,给咱们指条路走!
东燕有意清理谍患是程言辉告知润娘,但从他听说到今天,时间并不长,除非李光擎来大岳之前便下令行动,否则进展不会这般迅速。
润娘心揪起来,拼命告诉自己不是这样,不可能这样,他若真动手了,不会不告诉她,可这规劝又有些无力。
人是会变的,他如今是东燕王,早非掉她锅里的李青,当年有眼无珠未能辨其真身,而今又有几分把握自己能看透其人。
东燕路断,呆不下去的谍人总要有处可藏。润娘稍作筹略,提笔做密信,命能躲能逃的尽力去南夷,拔下发簪扭掉上嵌琥珀,蘸朱砂按上页脚。
一枚赤红的卫家徽记醒目于上。
刚叠好,润娘忽而又犹豫,最终仅口头交代。小裁缝略有失望,倒也听命离开。
人走之后,润娘将信展平,把琥珀印章置于艳红徽记旁,纠结横生。
这东西要不要交给凤儿?那孩子总好奇密文消息都靠什么传递,是否到了该她了解的时候?把东燕的卫家人都叫去南夷,他们不来大岳能保此地眼前太平么?
街路上各种吆喝声似针刺入润娘耳道,她深吸几口气,攒够十二分决心,提笔再书!
信是给李光擎的,她揣好了去对面铺子问人,敢问你们东家是哪位贵人?
对方不假思索回她:东家尊讳李青。
她这才掏出信来,给他的,务必快马加鞭送达,再捎个口信儿,说他何时回来,蝶园都备好了酒和烧鹅等着。
回首望蝶园,一切仍如旧,门匾端端正正,润娘心头那一块却将将倾斜。
*
马车轧悠了许久,起初凤儿尚能靠难得放风出来的兴奋劲儿撑着看风光,待景致渐渐单调,昨晚失职的困意上来,靠在玉玫肩头睡到淌口水。锦哥儿将她拍醒时,她还迷迷乎乎问多久才到。
已经到了。
新芽绿树密密排排,半掩一座白墙红瓦大院落,墙明显新刷过,门上棕红的漆仍泛光,崭新门屏四个大字高高挂:凤憩桃源。
凤儿嘟嘴:讨好意味未免太直接。
她问小禄这地儿原来叫什么,小禄装糊涂说不知,她不好逼问,随口丢一句:凤当栖梧桐,何改爱吃桃。
锦哥儿纳闷,凭她一贯性子应是来都来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哪来这诸多疑问。担心她问太多不合适,忙对小禄道:烦请小禄大人领路,小的先把姑娘安顿下。
小禄脸一红,别别,咱都是下人,不敢称大人。哥哥直接唤小禄便得,跟在蝶园时一样,无需见外。
地方甚是好看。亭台楼阁Jing美,小桥流水沁人,花红叶绿繁茂,雀鸟不知藏于何处啾鸣动听。偶有侍女经过,身着相同素碧裙袄,一水杨柳腰肢,搭配这园景似画活了。
凤姑娘来这儿等同于来过月鹿宫,殿下是想让您宾至如归呀。
凤儿腹诽他们主仆是都没读过书么,这算哪门子宾至如归?月鹿宫是他胡之源的家,不是她的,想让她宾至如归,那得把这照蝶园改造才对劲。不过话说回来,他咋就那么怕公子,非把她折腾出来,在蝶园快活多好,她就在自己家里,他也省得麻烦。
弯弯绕绕挪着,忽一阵花香入鼻,惹凤儿驻足深嗅,疑惑道:不是桃花开的月份啊?
凤姑娘好灵的鼻子!眼下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