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已经满脸震惊地相视了好一会,理娅发现,还有继续的趋势。她强迫自己恢复了符合常理的低眉顺眼神色,悄悄环顾四周,她发现整个王座厅的人都懵了,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打转,不明白这种古怪氛围是怎么回事。国王秘书更是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理娅又看了“暴君”一眼,没错,依然顶着她亡夫的脸。哪怕是双胞胎也不可能长得这么像了。
“告诉温德伯爵,他送来的半Jing灵女奴……甚得我心。”终于,王座上的人发话了。理娅望着他舔了舔嘴唇,一副色眯眯的表情,配上英俊五官却莫名违和。
如果说刚才见到“暴君”的时候,她还怀疑自己的眼睛,现在她百分百确定这就是她的丈夫了。只是她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就从温文尔雅学者变成了杀人如麻、荒yIn无道的人族统治者。这肯定有原因,对吧?最好是有原因。
理娅眯着眼睛观赏“暴君”表演,看他故作兴奋,让贵族进献的另外几个女奴也进来,然后摇头晃脑点评一番,最后只留下理娅一个。
“我累了,先回寝殿休息。”
国王秘书会意地使了个眼色,让侍女带理娅下去。其余被打发离开的奴隶失望咂嘴,冲着理娅投去眼红的视线。理娅甚至在出去的时候听到其中一个嘀咕,“什么半Jing灵,不就是混血杂种吗。”
这话勾起一些熟悉的回忆。理娅瞥了那个奴隶一眼,没有放在心上。从小到大,她因为混血身份而受到的排挤多不胜数。拥有Jing灵的敏捷和感官,外貌和寿命却与人类无异,导致她无论身在何处都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没有真正能交心的同类,直到遇见丈夫。
她差点都忘记自己是来刺杀暴君的了。先前在王座厅,本来是动手的机会,她都做好准备召唤饮魂者,血洗王宫,要不是突然看到暴君的面容……
理娅心里乱糟糟。原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她只能顺水推舟,跟着侍女来到一个房间,在那里浑浑噩噩接受了洗浴。她们给理娅换了新衣服,喷了香水,然后把她送到国王寝殿。看她们熟练的动作,就知道这套流程已经走了无数遍。究竟多少女人像这样被送进国王寝殿?理娅怒从心头起,一把推开大门。
“立刻给我解释,否则下一个献祭给饮魂者的灵魂就是你!”
桌边的“暴君”被她吓了一跳,转过身来,颤颤巍巍递出一张覆满新鲜笔墨痕迹的纸条。
理娅上前夺过纸条,里面果然是长篇大论的解释,字还写得极小,她眯着眼睛都看得吃力,心里愈发恼火,轰的一巴掌拍上桌面,“你哑巴了吗?!有嘴不会说话?!之前在王座厅里你搞那副做派给谁看?还害我在冰凉的地上跪了那么久——”
温暖裹挟她那刻,骤然失声。
理娅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怀念丈夫的怀抱。仅仅是双臂环住她身体,仅仅是彼此靠近相拥,所有的愤恨、不甘、委屈、痛苦,都像轻飘飘的水汽,升到看不见的云层里。
算了算了。
理娅闷闷埋头,收紧了环着对方的手臂。
“对不起。” 三个字沉重地砸在她心扉。理娅抬眼,面前的男人已然含满泪水。她想要拒绝原谅,她想要惩罚对方的欺骗,但她有种预感,他已经比她还要痛苦百倍,而她对他的痛苦丝毫不了解。
“都过去了。”她最后说,“谁还没撒过几个谎呢。只要你没事……没事就好……反正我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傻事。”
“例如给我的市政官割喉?”
“呃,抱歉。”理娅脸热。她刚开始复仇的时候,还不是很懂怎么做,逼着市政官提供门路,失败后只好杀人灭口。后来还是接触到一支反抗军势力,才能伪装成奴隶潜入王宫。
对面轻笑,“没什么。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官员都罪可致死,尤其是在这座城市。”
理娅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伊文。”她唤了声,推开他的怀抱,紧张四顾,“你在这里是不是被监视的?所以你才在王座厅那边表现得好像不认识我?”
“在这里叫我拉尔斯。”
拉尔斯·图布鲁特,现任人族统治者,萨热里昂的屠城者,酷刑的发明者。
“至于监视,是的,王宫里到处都是耳目,不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暂时是安全的,因为我的人正在外面守候。”拉尔斯拉着她来到床边坐下,他的手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神色黯然。“这里太危险了,我原本打算独自处理一切,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理娅摇了摇头。当她以为丈夫伊文蒙冤被处死,她的整个世界崩塌了。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虽然她通过复仇的决心——要这份冤罪的裁决者以命抵命——勉强找回生存的信念,但是那种绝望感她再也不想经历第二遍。
“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她望进他的淡紫色眼睛,“我不怕危险。”
拉尔斯却把手收了回去。
“你不明白。宫廷里的敌人,远非你的对手。没错,你拥有卓越的剑术,我亲眼看见你打倒一众好手、顶尖的骑士。但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