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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漫天飞雪,寒风呼啸,烘得德庆楼里暖意融融,台上演的是一出《游龙戏凤》,西皮流水的板子摇起来,乾旦刚开口,台下就连连叫好。
今天德庆楼的经理冯平恰好在戏园子,他自然是认得东家的女儿的。只是听小厮说五格格也在,颇感到意外,贝勒爷的小女儿不常露面,不知怎么今日来了德庆楼。
冯平从后台下来,笑着走到门口接他们,三格格,五格格。他是荣溱的人,少不得常进出贝勒府,平日里对着老贝勒和荣溱阿哥就一口一个爷的,自然也对着小姐们改不了口,还是这般叫她们。
钰舒惦念着招呼客人,没在意称呼这事儿,对着冯平说:这是我的朋友,还有上座么?带我们过去吧!
自然是有。今儿这位杜老板可是名角儿,您们算是来对了!冯平也懂戏,笑眯眯地带着他们往楼上走,贝勒爷一会子还要来呢!
钰枝一听,有些不安地拉了拉钰舒衣角,钰舒眼神示意她没事。她才不信她阿玛会在外人面前给他们难堪呢,再加上他那么宠钰枝,顶天儿了就是回去说一顿。
冯平把他们带去二楼正中的隔间里,又叫人上茶水和零嘴,这才去后台忙自己的。
翟砚廷从小就去美国了,眼下刚美国回来不到两个月,如今北平的情况只略知一二,也从父亲口中听过前清的老贝勒,就是不知,这四九城还有几个贝勒爷?
翟砚廷挑了挑眉,抬眼看了一眼绍原,凑近小声问了句:格格?不是密斯金么?
前朝亡了之后,老贝勒为了方便做生意,改了汉姓金。
绍原讪讪地笑了下,是我在学堂里的朋友,三哥你别多想。
翟砚廷浅棕色的瞳仁直盯着绍原,脸色沉了下来,不再含着笑。绍原急忙摇头,用口型说:真的。
绍原一脸真诚,翟砚廷懒得理会他,便移开视线,看向台子,台上第一折戏已经唱完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戏,第一次大约是六年前,他十五岁时候回国,同长姐在上海的戏园子里听的。那时觉得枯燥无味,昏昏欲睡,如今稍微年长,倒也能品出几分其中趣味。
钰舒不喜欢听戏,她喜欢一切摩登的东西,例如歌舞剧,话剧,电影。眼下她百般无聊,便拉着绍原小声聊起了天。
钰枝不像钰舒。钰枝是个传统的女孩子,和她阿玛一样爱听戏,她记得很小的时候她阿玛带她到紫禁城里,那时在畅音阁,阿玛把她抱在腿上,伶人在台子上唱,她阿玛跟着哼,她就在阿玛怀里睡着了。
隔间里,左边是绍原和钰舒在小声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右边是安静的钰枝,乖巧地坐着,一言不发。
翟砚廷余光看见她很认真地盯着台子,于是好整以暇地,斜眼看起了钰枝。融融的烛火下是女孩子线条流畅的侧脸,鼻梁虽不如洋人的高,但是小巧翘挺,她的长相比钰舒还要再Jing致些,嘴巴也小小的,微张着,殷红的唇珠突出来,教翟砚廷想起了去年在纽约第五大道,Jing品店橱窗里展示出的洋娃娃;灯光给她的头发镀上暖黄的边儿,也是极其柔软的。
这是翟砚廷第二次仔细打量她,他一时想不出来用什么国文来形容,但换做英文,他大概想说cuddly。
注意到身旁人的视线,钰枝偏过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翟砚廷,恰好四目相对,钰枝又闹了个红脸。
翟砚廷却没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世人都喜欢美好的事物。他不过是欣赏漂亮的女孩子,同欣赏一副好看的画,一片宜人的风景,其实并无分别。
见钰枝这般羞怯,倒让翟砚廷觉得自己有些失礼了,他带着歉意笑了笑,转眼欣赏戏去了。
被他这么一看,钰枝的心还是跳的很快。老贝勒请了先生到贝勒府,专门教钰枝念书,钰枝没去过学堂,自然没接触过什么陌生的异性。翟三少的样貌也是顶端正的,被好看的男子注视,谁都会脸红。
一台戏快要结束,绍原拿出怀表看了看,提醒到:三哥,快要五点了,今日不回翟公馆吃饭么?
翟砚廷点点头,要回的。只是两位小姐接下来如何安排呢?
钰舒也有点要回家的意思,雪下大了,老贝勒今天应该不会来戏园子了,她们得赶在阿玛到家之前回家。钰舒便站起来拉着钰枝,我们也要回家了。
那么好,我正好一道送女孩子们回家。翟砚廷站起来穿上大衣,又问:还是胡同口么?
钰舒面上说说是的,心里想翟砚廷果然如绍原所说,是个非常绅士的新派少爷。
翟砚廷的车技很好,车子平稳地在雪中开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贝勒府前的胡同口。
钰舒先开了车门,下车,同绍原和翟砚廷道别。
翟砚廷说等等。他下了车,走到车子后备箱拿了一把伞,撑开伞递给钰舒,又打开了钰枝这旁的车门,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这会小心点。
钰枝心想,现在地上没有冰,全是雪,才不会摔了。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