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温柯还没想好去哪移居,在网上找了一圈,过年不好搬家,旅游城人流量也大,她不想去热闹的地方。
春节前两天,回到了筒子楼。
魏子严头晚帮她解决了狗仔,或许是给对方拿钱了,没人在跟着温柯。
她给房东老太打电话过去问,老太说楼里还是一样的,冷清,也没几个人来,她放心了些,下午把面罩带上,匆匆忙忙上了楼。
她猜测沈途那帮粉应该是要跟家人一起过年,要么就是得去陪着她们的弟弟赶通告,这么喜庆的节日就不多余浪费在她身上。她能得到几天短暂的平静生活。
房间又开始发霉,上回明明收拾过一次。
温柯收拾完后拉上窗帘,躺床上叫了个外卖,开始过她的冬眠生活。
但其实,她无法深睡。隔壁新搬来了住户,是一对年轻女子,屋内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房间不隔音,还没到晚上,人家怎么嗨是人家的自由,这是筒子楼里的规矩。
她坐在床边吃炸酱面,吃完把东西扔袋子里,不敢出去,打算等到半夜了再出去倒垃圾。
再次见到魏子天其实是有征兆的。
她有这个预感而已,就算她不回筒子楼,去其他地方,年三十那晚依然会碰到他。
除夕夜十点过,rou蛋卷在床边睡觉,过节没有店家开门,冰箱里冻着的就剩下一朵白菜和酸豆角。
小姨再次打来了电话,温柯没挂断,拿着手机愣神了几秒后,厚着脸皮接通了。
“你今年又不回来哇。”
“你咋了嘛。”
“说嘛。”
小姨问她,问温柯怎么接了电话不开腔,温柯低着头,想开口时发不出声音,她视线逐渐模糊,楼外面已经有人开始放烟花了。
小姨的声音语速稍微快了些,说温柯犟得很,你说你多犟,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又不接电话,又不发消息,装哑巴。
乡里事情传遍了,老年人看不懂网,但温恒知道,其他几个年轻娃娃都知道,认出温柯来了,把事情传了个遍。
小姨这么说,叹了口气,也没批评教育她,知道她快24岁的人,有些东西,不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讲清楚明白的。
温柯不回去也行,回去了要被人家说闲话,电话里,小姨就只能说几句好话,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提这些,以后好生过日子,家这个门给她敞开在,别在外面一个人过。
沙小春等不及,小姨还没说完,她把电话抢过去。温柯至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坐在屋子里,一盏灯泡昏暗不明,沙小春也没说别的。叫了声柯姐,问她晚上吃的啥。
“有没有在吃饺子,啥馅的?我想吃牛rou的,我妈非不给我包,说猪rou便宜。”
“娅姐临走前早就给我买了好多件新衣服了,我妈就不打算给我买。”
“白天我们给爷爷上坟去了,你啥时候回来嘛,我们一起去嘛。”
“柯姐。”
沙小春又补了一嘴,说已经提前把寒假作业写完了,要么叫上姐夫,在城里过年玩。
温柯仰着头,眼眶红了一整圈,捏着手机,在听到沙小春说给爷爷上坟时,情绪没憋住。
旁边房间传来春节联欢晚会固定表演的小品节目,她有一瞬间,绷住的那根神经在听到好多句没有人生起伏的日常碎语中,溃不成军。
“春儿,姐给你说件事。”
“你…好好读书,千万别…跟我…学。”
“别…别犯傻。”
“知不知道…”
她咬着牙,急得满脸通红,说话喘不上气,泪流不止,情绪决堤到难以复加。
她害怕沙小春笨,以后喜欢男人了,也要跟人家走。
她更害怕沙小春憧憬城里的一切,这不美好,现实里除了刀尖就是碎片,每走一步,都疼得她记忆犹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想几句话塞满她整整二十三年的人生。字句也不美化,词用得刻薄贫瘠,映射她惨淡的过往。以此来给沙小春当个反例题材,就像路口一盏辨别去向的灯牌。
可这些刚说出来,她就意识到这些东西,不过是她自己的经历而已,沙小春还小,听这些也没有用。温柯语无lun次了一阵,泪汹涌往外落,沙小春很懂事,安慰温柯,说学校老师说过的。
人生虽然不可以重来,但明天后天大后天,无数个天等着她做出改变。
窗边传来几声敲打,一个巨大的人影笼罩在窗帘上,温柯没来得及挂电话,就听到钥匙串发出了响声。
随后,魏子天出现在眼前。
他穿着那件双排扣羊毛外套,一双皮革短靴,脖子围了一圈温柯织的围巾,发梢有寒霜,胸膛微微起伏,呼出一口口热气。
温柯连忙挂断电话,低头蹭了蹭毛衣袖子,刚想问他为什么会有钥匙,叫了声天哥,温柯起身,忽的被一股力道扑的节节后退,倒在床边。
他又沉又重,浑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