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交接之际,清晨的阳光已经不似三月春日时那般的温和,反倒有些灼热了;晒在人身上,还带着丝丝的烫意。
广陵城中一间不大的客栈中,坐于偏僻处的一名金贵公子,仍是微沉着脸,时常抬眼寻着在客栈中来回穿梭的熟悉身影。
秦肆自是高傲又自大妄为,都是别人求着他做事,他哪有低声下气的时候。他始终做不来纠缠的事,也无法做出卑微的请求。
这几日,他却早就丢了高高在上的架子,放低姿态试图和青黛搭上些话来。
只是她依旧对他不理不睬。
青黛性子温温软软,柔柔的话里却是绵里带针似的,毫不留情意地将他拒之门外。
他在朝廷、甚至整个京城、举国中叱咤风云,世人又怎么会知道,人人闻风丧胆的东厂厂督竟在这么一个柔弱小女子面前,吃了不少的闭门羹。
这话传出去,定是要给他人落下笑柄的。
即使这般,他也总归是要求得青黛回心转意、饶了他这回的。
秦肆如是想着,鼻间便隐约地传进一阵扑鼻香气。
他回过神,转眸看向身前。
原是林氏端着二层小蒸笼来了,他前几日的清晨尝过店里的热汤面、薄面片包的馄饨汤、养胃的热粥等等。
清清润润的,味道尚可。
也不知今日,吃的又是何物?
林氏见秦肆微微垂下眼来,目光放在蒸笼上头。林氏便随即掀开了小蒸笼,里头顺势冒出了些白呼呼的热气来,显然是刚出炉的新鲜笼饼。
林氏见秦肆面上表情平淡,并不惊异,便笑着道:“这些还是老妇的女儿青儿打早起来做的一些笼饼,特地留了二笼给客官呢。”
秦肆本还有些心思萧瑟,闻言却有些怔仲了。
竟是青黛做的吃食?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稍稍垂下眼去,遮隐住眼中几乎掩藏不住的期盼,沉声问道:“本督……”
秦肆顿了一瞬,自己倒是习惯性地用这虚无缥缈的自称,一时间没能改口。此间便立即转了弯,道:“我这每日吃的,可都是你女儿亲手做的?”
秦肆来这已经好几日了,林氏见秦肆虽冷言少语,却也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一来二去,竟能搭话聊起来。
林氏知道秦肆姓秦,是从京城来的,来广陵似乎是为了办事。可他这几日都在客栈,几乎寸步不离,哪里有见他办过事?
林氏心想这是人家的事,不好过问。
而青黛平日不想让林大伯林氏二人Cao劳太多,便自己忙前忙后的。林氏心疼女儿,却也拗不过她的劲儿,于是林氏平日还是闲了些。
林氏坐在大堂中瞧着哪处忙活了,便跟着帮上一手。
这几日林氏也是如同往常一般的坐在大堂,却硬生生地让她发觉了一些端倪出来。
秦肆几乎平日一整天都待在偏僻的一处,那副桌椅都快变成他的个人之物了。
他偶尔喝些热茶,桌上的小食却似是未动过。时常沉思着事物,偶尔抬起目光,隐隐约约瞧向一处,视线却不是固定的。
林氏心奇多瞧了两眼,便知道秦肆在瞧着什么了。他视线的尽头,可正是她的女儿呢。
有些时候,青黛似乎还能发觉了秦肆颇为焦热的目光,她有些受不住了,便有些幽怨地看了一眼过去。
秦肆这般冷硬清贵的一个人,竟然在这软绵的眼神中,有些惭愧地垂下目光去。
活像感情不合的两夫妻似的。
在林氏眼中,情况却变了个样。
林氏觉得这二人眉来眼去的,定是存着些朦胧情意的。林氏也隐约知道秦肆看上了青黛,这才一连几日待在客栈不肯离去。
说不定秦肆从京城南下,正是听闻江南女子温柔如水,来此处寻个好姑娘做妻子呢?
青黛平日温温润润,心地也好。模样清丽可人,并不刻意摆弄身姿,却仍有如迎风摆柳般的袅娜姿态。
她自然也是不差的。
林大伯和林氏年纪已经老了好些,他们又就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林氏也是希望青黛能嫁个好人家。
这几日,林氏看秦肆倒是顺眼了些;只是青黛还存着些女孩子家的娇羞,不肯主动上前来。
林氏想了想,便有些想给二人牵线的意思。
如此一来,林氏便笑着道:“并不是哩,青儿起得早些便会做一回笼饼,这二笼便是青儿清早包的呢……客官快尝尝青儿的手艺。”
原来……并不是特意为他做的。
秦肆本还有些欣喜之意,听闻林氏言语,心中竟涌起一种难言的滋味;但他一想到面前是青黛亲手做的笼饼,便逐渐地有些释怀了。
曾几何时,青黛也曾这般时常做些可口的点心来,提着个朱红食盒便到了他的书房中去。每每见到他,总是欲迎还拒的,脸上若粉桃一般羞羞涩涩的红。
往事历历在目,再瞧远些,几乎还能看清那时清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