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分的艳阳下格外暖和,宫中的桃花谢了一地。妘雁穿着两身衣衫穿行在一地嫣红之中,身上微微出了汗。她停下脚步,看见角落处一个小宫女和一个小太监在捡树上挂住的风筝。两个孩子看见妘雁,抖抖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妘雁还未开口,秦岑忽然过来了,在她耳边说:“五公主,陛下病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是吗……”妘雁垂下眼,“还有什么法子?”
秦岑摇摇头:“这样一直拖着反而多添痛苦,下官有药能快些……”
妘雁沉默许久,转身往华元殿走去。
魏帝面容更加苍白,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他看见熟悉的身影晃过来,挣扎着起身,枯瘦的手抓住妘雁的手臂,一直随身佩戴的圆石子从他寝衣上滚落下来,掉在妘雁的脚边。
妘雁捡起石子,重新塞到他手中,问:“皇兄,有什么想要的,妹妹帮你去找?”
魏帝两手抱住她的胳膊说:“别离开寡人……雁妹妹,别走……”
“我不走,皇兄快躺好。”妘雁将他按回榻,将被子盖好。
魏帝看着眼前那张丰润微红的脸颊,似乎是想把她的模样深深印在心里。他歇了一会儿,攒足了气力才再次开口:“雁妹妹,今日你还是头一回来看寡人。”
面对这个濒死的男人,妘雁心绪复杂,不知该说些什么。看她的样子,魏帝眼里闪烁了一下。
“还记得……”魏帝才吐出半句,就口干舌燥地说不下去了。他能说的似乎就只有妹妹年幼时,兄妹相处的时光,可这些已过去许久,已经是遥远的回忆。自从回宫,或者说当年离宫开始,一切就变了。
如今这个他,抛开帝王这一身份,还有什么能挽留住她呢?
袁公公递上来参汤,妘雁接过,一勺勺喂给魏帝。魏帝喝了两口,便不愿再喝:“临走了,还喝这一肚子水。”
“皇兄……”妘雁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情形所有人都一目了然,他自己当然也心知肚明。
“王丞的事,都处理好了么?”
“皇兄放心,该问罪的都问罪了。皇兄就安心养病吧。”妘雁说。逼宫是诛族大罪,牵连甚广。赵丞等人gui缩多时,大约就等着看王丞一党诛族后腾出来的许多官位,不过她早留有后手平衡朝局。
魏帝垂下眼帘,挤出一丝笑容:“雁妹妹长大了,比寡人这个皇兄能干得多。寡人是怎么病倒的,妹妹心里也一清二楚吧?”
妘雁捋了下他耳侧的乱发,说:“王丞已经伏法,皇兄别想那么多了,好好歇息,让医官尽心医治。”
“寡人心里有一事,想问问……”魏帝咬着下唇,“若雁妹妹当时在魏都,会不会制止……”他眼里泪光滚动,嘴唇颤抖着,还没说完就转过脸去,悄悄流下了两滴泪。病中多忧思,他这些日子细想一遍回宫后与妹妹相处的日子,以及对她的所作所为,越发觉得一切是镜花水月。
他又问:“殓衣,备好了么?”
“……备好了。”
“是帝袍?”魏帝看着帐幔,仿佛在看一个遥远的点,他有气无力地笑着,“我不要帝袍,给我一身公子服……”
妘雁劝道:“皇兄,这不合礼制呀,再说……”
“不合就不合罢……我不要当什么帝王,我还是公子璟……雁妹妹,你记住,我还是你的璟哥……等将来……”魏帝嘴一张一合,已经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捏住小石子,合上了眼。
妘雁愣愣地看着,这是她第二回送走亲人,却不像送别母妃时那样痛哭流涕。袁公公等人已跪倒在地,掩面哀声哭泣着。离上一位魏帝驾崩不过半年,他们对这位并无太多感情,驾轻就熟地擦着脸,强挤出几滴眼泪应付了事。
整个魏宫再次被白布装点起来,像是被来迟了的春雪所覆盖。妘雁穿着丧服,在这座死气沉沉的白色皇宫中慢慢踱步。
她远远地看见那风筝还挂在树上,在风中簌簌抖着,就让云澹去取下来。这只燕子风筝一看便知是生手扎的,画得倒是惟妙惟肖。她摸着风筝,忽然被毛刺弄破了手指,风筝面上都染红了。
云澹看见风筝上的血迹,连忙拿过她的手仔细看:“公主受伤了,快让医官看看吧?”
“一点小伤罢了。”妘雁给他看风筝,“你看,我拾到一只风筝。”
“公主想放风筝了吗?”
“小时候,我很喜欢放风筝……”妘雁看到云澹迷惑不解的样子,笑着加了一句解释,“是去陵宫之前的事了。”
那时候璟哥一大早就要去念书,母妃身子又不好,她只能跟宫女一起放风筝。有一回,她的风筝挂到了树上,怎么也拿不下来。天色渐暗,宫女哄她说第二日再来取,结果过了一夜风筝就不见了。她大哭大闹了好几日,璟哥就彻夜帮她做了一只风筝,还翘课陪她去玩。
“和璟哥分别后,我就没有放过了。”妘雁轻轻地说。
一个十岁出头、瘦巴巴的小太监哆哆嗦嗦地过来,想问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