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 血色的火焰蔓延,像是要将天下间的一切都燃尽。
李见微机械而麻木地挥动着手中长刀,他不记得有多少胡人死在他手下, 更不记得自己身边有多少人倒下。
唯一支持他的信念便是, 他们坚持得越久,云州城的百姓便多一些逃命的时间,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城门轰然倒塌,亲卫满脸是血, 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他嘶声对李见微道:“殿下,我们守不住了, 走吧!”
常厉率领的大军已然走远,百姓也连夜逃出,留在此处断后的,唯有李见微及其麾下。
入眼俱是胡人,身着大魏盔甲的兵士几乎要被淹没其中,那都是雍州的儿郎。
李见微悲怆笑道:“如今, 还有逃的必要么?”
昔日他带着数万意气风发的雍州儿郎出征, 而今十不存一, 他还有何颜面回去见雍州的父老?!
“殿下, 唯有您活着, 将来才有机会把胡人赶出大魏的土地, 为兄弟们报仇!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亲卫高声对李见微道,一边砍下一个举刀挥来的胡人头颅。
没错,他不能轻易去死,李见微翻身上马, 下令道:“所有人,后撤——”
得了他的令,雍州兵士纷纷翻身上马,尽量向他身边汇集,在夜色的遮掩下,李见微带着残兵向云州郊外退去。
另一边,刘邺冷嗤一声:“这常厉领军的本事不算差,就是胆小如鼠,如这等人只会打那顺风的仗,绝无可能反败为胜。”
他点了自己长子,要他带兵去追逃离的李见微。
胡人的马本就胜过李见微麾下,况且他们以少敌多,身上大都带了伤,鏖战之后Jing疲力尽,不用多久,便被敌人追上。
眼看胡人的铁骑离自己等人越来越近,李见微生出些果然如此的绝望感。
玄甲上是锈红的血迹,残破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李见微率军停下,调转马头。
他坚定下眼神,既然逃不掉,那不如像一个战士一样死去。
天边出现一线灰白,冬日的风在旷野呼啸,仿佛魑魅在耳边低语。
黎明,快要到了。
可惜他们,应该看不见了。
李见微在心中轻叹一声。
到现在,他手下残兵不足千人,追击他们的胡人却是五倍有余;己方人困马乏,敌人却是未有受伤的匈奴Jing锐。
李见微知道,他们逃不掉了。
匈奴人仿佛猫捉老鼠一样,并不急着将他们赶尽杀绝,而是慢慢围攻而来。
便在此时,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自远处而来,红黑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玄色的铠甲闪烁着煞人的冷光,一看便造价不菲,但这支军队中却是人人都有穿戴。
李见微盯着旗帜,口中喃喃道:“镇北军”
常厉原就是镇北将军,不过统领六军之后,麾下便不执镇北军军旗,而是执代表大魏皇室的朱红皇旗。那么眼前这支援兵,是
萧云深领着镇北军Jing锐,如一阵疾风席卷而来,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
“镇北军麾下,参将萧云深,前来驰援——”萧云深面容坚毅,腰间长刀应声出鞘。
离开了萧明洲的羽翼庇护,他终于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为了足以让萧明洲骄傲的孩子。
刘邺没想到,自己派长子去收割李见微的人头一事,竟然会出了意外。
这本是再简单不过的差事,可以说,刘邺是故意让儿子得这个功劳。谁知带着五千余族中Jing锐前去追杀的长子,最后却铩羽而归。
若非是左右拼死相护,他的长子便要死在那突然杀出来的镇北军参将手中。
面色Yin沉地在营帐中踱了两步,lk刘邺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管萧云深带领的数千人。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攻下洛阳,一个李见微,跑了也就跑了。至于萧云深带领的数千人,对于整个战局,是不可能有太大影响的。
刘邺下令急行军,而常厉所率军中,有人将行军路线泄露,因而不过几日,刘邺便追上了后撤的魏人大军。
常厉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迎战,占据云州城之利尚且不能取胜,何况在这无遮无掩的原野之上。
刘邺亲自上阵,与常厉短兵相接,最后亲手斩下他的首级。
高举着血淋淋的头颅,刘邺高声道:“常厉已死,尔等还不快降!”
回应他的是胡人此起彼伏的呼和声,麾下军心大振。与之相反,魏军这边失了主帅,群龙无首,几乎成了一盘散沙,兵败之势再无法挽回。
此时,裴清渊站了出来,收拢士兵,硬生生从胡人的包围中撕开一道口子,领着众人向洛阳方向逃去。
裴清行尚在押送粮草的路上,便由从云州逃出来的百姓口中得知,大军已经撤出云州城。
裴清行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云州,守不住了。
虽然他也预想过这样的结果,但真的面临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