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一朝,每逢端午,无论男子女子,皆要发上簪花。女子插山花满头,男子倒是克制一些,只以花为簪,装饰一二朵便罢了。
御苑之中,皇帝赏赐随驾臣子花卉,便成了天家的恩赏,若是得皇帝看中,还能被亲自簪花,更是莫大的殊荣。
谢寰再见到苏鸾时,她仍穿着今晨那一身特意制的五色裙,迎着端午正烈的日头走来,沈绿色上襦透出的肌肤,显得莹白如珍珠似的。
她面颊上也如宫女子一般贴上了珍珠,眉心更是以米粒大小的珍珠,蹿出一朵芙蓉花,和她发上的粉色花冠,相映成趣。
她身后,是一排捧着各色时令花卉的宫女,一路旖旎向着皇帝所在的观礼台而来,怎样看,都是宫中十足的得意人。
没一会,她到了这高台之上,盈盈一拜,待皇帝叫了起,便接过一个鎏金的花篮子,笑意温柔,倒是不再如先前一般整日肃着脸的端谨,上前到了皇帝身边,道:今晨选的最好的芙蓉花,请陛下赐予臣下。
太子,上前来。皇帝从她手中的花篮里,抽出一支开的极艳的正红色的芙蓉花,唤了谢寰上前,给他插在了发上的金冠旁侧,愿吾儿,诸邪莫近,长乐安康。
谢父皇。许是佳节不常,这对天家父子,此时此刻,倒是少有的温情脉脉。
今日,便由东宫,替朕赐花吧。皇帝说着这话,目光扫过的却是底下坐着的几个成年皇子。
他虽是年事渐长,却并不糊涂,既然选择了复立谢寰,便也就在人前给足他威信,也是稳固江山的必然之举。
谢寰点头称是,几步下了御阶,苏鸾亦是跟着他脚步一道而行。
堪堪站定,谢寰便从她花篮中,先拿起一支,极娇嫩的淡粉色芙蓉花,正是与她花冠相近的颜色。
却不想,他第一个簪花的人,竟是自己。苏鸾微愣,虽是御前有不能直视上位的规矩,可还是忍不住愣愣看他,谢寰却是粲然一笑。
两人身高差距正好,他只伸手,便能将那芙蓉花当当正正地簪在她的鬓边。
苏尚仪,端午安康,百事无忧。
竟是将这独一份的温柔和特殊,毫不避忌于人前。
御苑水道,分作两岸,女眷皆在对面的高台上,并不与宗室男子和近臣坐在一处,苏鸾便是这厢唯一的女子。
朝臣宗室的目光,此时此刻,或明或暗,也都随着谢寰的动作集中在苏鸾的身上。
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那属于皇帝的目光,带着深沉的审视,灼烧在自己的背上。
谢殿下。苏鸾挺直了肩背,面上的笑容端方优雅地无懈可击,目光清清浅浅,回望进谢寰的眼中,双手捧上花篮,便是示意谢寰为群臣簪花。
只是那双眼睛里,写满了谢寰才能读得懂的意味。
殿下,我是如此与你相配,如此,与你并肩。
谢寰的面上并没有笑,只是,群臣上前受他簪花之时,皆有冰雪消融之感。
龙舟争渡,助威呐喊,凭吊祭江诵君赋。
端午的第一日,御苑之中皆是君臣同欢之景,女眷那边亦是其乐融融,怎样瞧着都是盛世之景。
第二日,天光微亮,苏鸾便穿戴整齐,到御苑北宫门,一一安排命妇先行回返。
无论内外命妇,能有幸在御苑随驾,便各个都是脂粉堆的英雄,任哪个拎出来都是八面玲珑的女子。
只是,苏鸾长于掖庭,生存所迫,对于旁人的情绪,却是超乎常人的敏感。即便她们的掩饰的再好,她亦是觉察到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各怀心思的打量与算计。
看来,昨日谢寰的举止,围观的群臣,却是有不少内外通气,一夜之间,大概这京城的上流,便皆在猜测自己与谢寰到底是什么关系。
果不其然,待内外命妇皆启程离了御苑,苏鸾便难得见到了安七。
大人。安七如今受苏鸾重视,大半年之间,便被她摆到了东宫内院的掌事太监,品级也升了两阶,只是如此,也就不能如先前一般常常跟在她身边了,奴,有要事禀告。
可是听到了什么关于我的话么?
大人知道了?安七拎的清楚,自己在东宫里头是外来的人,相比于赵福全那一系同太子患过难的老仆,他只有紧跟着苏鸾才有出路,因此也是真心实意地为苏鸾好,自个在内宫昔日的把兄弟也好徒弟也好,自然是也得了吩咐,时刻留心帮衬着苏鸾。
猜到了。连外命妇都耳闻的事,相比内宫,更是议论纷纷吧。
正是,不过一夜的功夫,便传的什么都有了。奴赶着来见您,便是想问,可需要...
你来找我做什么。苏鸾摇了摇头,却是低笑出声,叫殿下知道,才是真路子。
大人...安七听了这话,只低头思索了一刻,便也带了笑,奴明白了,这便去办。
尚仪,可要紧?安七走了,苏鸾身侧跟着的青璇才问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