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羽毛在朴实的温德堡人民眼里是不详的象征。尽管它美丽、富有光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柔软而又锋利,但在温德堡,人们看见掉落的黑色羽毛,就仿佛看见了死神的镰刀。
但凯瑟琳并不迷信。她虽然有信仰,但并不觉得一片小小的黑羽能带来什么,这会是战争的预兆吗?还是死神的警告?凯瑟琳嗤之以鼻。
但接连七天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捡到黑色的羽毛,这就不对劲了。
凯瑟琳差人去屋顶看了,并没有鸟巢,她并不愿把这当成一回事,但事实上她也无法忘记这件事。就好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心里,隐隐觉得不舒服,却无法拔出来。
再过一个半月,就是她的生日庆典了。
她在深夜惊醒,撑着身子站起来,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睡得憨熟的安德烈,心里忽然有些烦躁。
安德烈英俊当然,王子一般都很英俊,至少童话里是这么说的,但看着他,凯瑟琳总会想起他的母亲勒托王后。勒托王后是个强势的母亲,她的儿子却优柔寡断,难以托付,让她有些失望。但无论怎么说,他们在众神面前发过誓,要终身相守,她不会欺骗神明。更何况,安德烈并不需要强势的手腕,她才是这个地区真正的掌权人,安德烈只要站在她身后,给予支持便够了。
在这个月亮被云层遮住的夜晚,凯瑟琳忽然想起一个本该死透了的罪人伊莉丝,这个女人真的死了吗?凯瑟琳心里一直惴惴不安,那件事过去一个月之后,她仍然不敢相信伊莉丝死了,派人寻找她的尸体,最终却一无所获。
会是她的灵魂回来复仇吗?
她仍然记得伊莉丝的血是什么颜色,凯瑟琳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ye,人体内真的有这么多血吗?好像流不尽一样,血ye喷溅得到处都是,她也不可避免的沾染上了贱民肮脏的体ye,凯瑟琳一想起那个场景,就瑟瑟发抖,温热而又粘稠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流淌下来,一路蜿蜒,滴落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房间里的家具不可避免的被鲜血所污染,就好像是魔鬼降临此处一般。
凯瑟琳披衣而起,小心翼翼绕过熟睡的丈夫,点起一盏煤油灯,摇曳的火焰在玻璃罩子内一闪一闪,照亮了屋内一角。
走过一道长长的走廊,凯瑟琳向右边转去,进入到忏悔室。
正对着门口的是慈悲女神阿尔泰德画像,是凯瑟琳的宫廷画师所作。画中的女神面容和蔼,慈祥可亲,怀里抱着一根象征着生机的柳木枝,俯视众生。凯瑟琳在台前放下指路的煤油灯,她虔诚地跪了下来,双手抱拳,放在前胸,口中道:全知全能的慈悲女神,愿您永远青春,永远无忧,庇佑虔诚的信徒
一片昏黄的暖光中,年轻的女王喃喃自语,阐述罪孽。
值夜的修女托着烛台,从走廊尽头缓缓走来,她仍然戴着象征着圣洁的百合花头冠,纯白的头纱随着她的走动在黑夜中曼舞,显得格外轻佻。
她路过忏悔室,昏黄的光从窗口泻出来,让她的前路不那么黑暗,修女抬起头来,看见忏悔室里,女王脆弱纤细的身影,沐浴在一片神圣的光辉中。一尘不染的房间内,挂着一片棕红色挂毯,编织了阿尔泰德为面目丑陋的恶魔施洗的荒诞场景,女王正跪在女神像面前,轻轻絮语。
陛下修女站在门外,看着对方单薄的身影,面上不由浮起淡笑,很快又被她压下去,她强装肃穆,低下头来。
你是谁?凯瑟琳转过头,双手依然保持刚才的姿势。
现在万籁俱寂,鸟虫安眠,她在安静空阔的房间里,不由得放松身体,稍微忽视了片刻王室的仪态。
陛下,我是伊莉娅,新来的修女。
凯瑟琳神色倦怠,似乎听到了,又懒得回应,于是点点头,说:哦伊莉娅修女你有什么事吗?
她对待神职人员一向宽容,凯瑟琳并没有计较对方打搅了自己的独处,反而因她的到来而松了一口气。
回陛下,我正在值夜,看到这里有光,就来察看一番,没想到打扰了您。她这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甚至尾音还带了点颤抖,表现出一副被帝王的威严所吓倒的可怜模样。
凯瑟琳起身,拂去长裙上不存在的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对门口的修女说:夜深了,回去吧。
修女见她来了,立刻恭敬地垂下脑袋,屏住呼吸,就像一只被吓坏了的鹌鹑,缩着身体躲在角落里。
凯瑟琳看到她这样,不由在她身前站定,皱起纤眉,严厉地对她说:伊莉娅修女,你不该表现地如此胆怯,阿尔泰德的女儿即使在面对王权时,也必须挺起胸膛来。
可怜的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她努力仰起头,作出一副强撑着的坚强模样,微微颤动的眼睫暴露了她的不安,她咬着玫瑰花瓣一样娇嫩的唇瓣,说,陛下,我并非是害怕您,而是惧怕你身上的恶魔。
凯瑟琳没有反应过来,她愣了片刻神,方才理解修女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的缘故,她觉得周身都松松软软的,甚至连头脑也不甚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