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配合她们撒谎的吧?我诚实的好孩子。楼鸢轻轻掩上门,留下了最后一句。
就这么简单吗?仅仅就是这样?花茜愣在原地,她的双腿止不住的颤抖,现在的她根本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背的稿子,也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在这里。时间在慢慢流逝,花茜甚至没有注意到楼鸢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花茜努力回想起秦白焉临走那天,她想,她说了什么?她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她知道她会死吗?她为什么要去?她
她脑子里的画面多到爆炸,秦白焉的脸回来的闪过,那天在东园,斜阳残照,似乎为后来的悲剧奠定了底色,她今时回想起来,她还没有听秦白焉说完话,她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就直接走了。
她当时想说什么?如果当时的我耐心听完了,秦白焉是不是就不会死?花茜不住的想。
那时候的场景在她脑子里不断的重现,肃穆的墓园,辽阔的天,远山如黛,残阳如血。秦白焉说过的话一字一句回响在耳边。她忽觉自己其实什么都记得,她说话时候翘起的鬓发,她拥抱她时轻颤的睫羽,还有她最后无法挽留住自己时,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珠,这些微小的细节被不断的放大,在花茜的耳边尖叫起来。
可她却连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花茜摸了摸脸,一滴泪也没有滚下来。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鱼贯而入,余桓也来了,她一路上领着花茜往前走,鱼芷也回来了,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嘱咐她待会儿要说什么,不能说什么,要配合公司像是黑白默片忽然被加入了声音和色彩,画面一下子鲜艳了起来。恍如隔世。
这个时候她想:楼鸢现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请求?她已经过了天真的年纪了,楼鸢嘴里的请求和威胁差的仅仅是音调,她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说这些?
回过神来的时候,花茜已经坐在了一干媒体的面前。
年轻的男男女女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哪家媒体率先站了起来,朝花茜发问:请问时祺之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她就是前天视频里的那个人吗?
花茜妆容Jing致,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微卷,她皮囊美艳,一如既往,只不过眼神不再灵动,她像是没有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完全忘了她要说什么。她忽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很可笑,也毫无必要。她为什么要撒谎?错的又不是她,凭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时寒枝的婚姻本就名存实亡,她没有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凭什么要坐在这里?
她为什么要配合时寒枝撒谎?
楼鸢呢?她又在哪里?她为什么在这么时候用秦白焉威胁她?
这一刻她除了秦白焉谁也不在乎。
电脑屏幕前的时寒枝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立刻拿起手机,拨通了张蔓青的号码,吩咐道:打电话给长风传媒,让他们停播。
现在?
时寒枝厉声说:就现在!
但已经迟了,她听见花茜说:我,和时祺之,没有任何关系。
时寒枝缓缓放下手机,现场,媒体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狼,发出窃窃的私语声,不断的有人想要站起来发问,但台上已经乱成了一团,时祺之震惊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完全不明白她要干什么。
花茜抑制不住从胃里翻涌出恶心,她捂着嘴推开椅子,抛下满座媒体,匆匆逃离了这个令她窒息的地方。
她有一种无名的恐慌,自从她听到秦白焉死讯的那一刻起,这种莫名的恐惧越来越膨胀,几乎要击垮她。如果硬是要描述的话,那大概是像她又回到了十年前,一个人躺在冰凉的病床上,有汹涌的冷风破开紧闭的玻璃窗,遥望深蓝色的夜幕,她看到那一轮圆月时的情绪。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没有后盾了。
秦白焉是她的后盾,这意味着无论她怎么落魄潦倒,哪怕曝尸街头,也会有人替她殓骨入葬。
但那个人现在不在了。花茜被一阵巨大的恐慌包裹着,她跪趴在厕所的马桶上干呕,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她捂着脸想,又被她搞砸了。
她什么都做不好。她永远也做不到像时寒枝那样,能游刃有余的处理好一切,过好这一段人生。
外面,鱼芷在不断的拍门,吵得她更恶心了。
不,不仅是恶心,还有一阵烦躁,她恨不得砸烂眼前的一切,什么狗屁媒体,就是一群吸血鬼,别人上床管他们屁事!还有时寒枝,谁要她帮忙,分都分手了,谁要她来管?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吗?这个孩子有那么重要么?非要留下吗?
忽然,外面的敲门声停了,有人拿着工具撬开了隔间的门。花茜枕在胳膊上,垂着眼,生理泪水溢出眼眶,晕染了刚刚画的妆,她长长的头发凌乱的铺在肩背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嶙峋的瘦骨。长裙逶迤,叠出一个杂乱的弧度,细白的脚腕伸出裙中,边上是被她踢下的高跟鞋。
现在的她了无依靠,孤身一人,脆弱又敏感。
楼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