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学习紧,哪个班也不肯在最后这关头放慢步子,给三中那座金光闪闪的大招牌蒙尘。夜幕渐沉,稀薄的凉气吸附在腿上,透着畅快和惬意。对于学渣而言,坐在课桌前,将老师的讲解写下满满一页笔记,这就是认真学习的态度。林耐原本也是,这会却有些心不在焉。
窗外边有只飞蛾,一个劲儿往玻璃上撞,打出啪啦的声响。她看得略痴,这样一只弱小的虫,连一点思考能力也没有,却倚靠本能和天性要贴近光源。真是可笑又可怜。
放学铃猝然响起,惊得她心口一紧,后脑有些发木。陈潇收拾着文具,连连催促她赶紧走,不然赶不上今晚的爱豆直播。
林耐被她拉着小跑到公交站台,下意识回身视线投往熙攘的人群。路灯下,校道像人人都蒙了张诡异面具的百鬼夜行,大多透着木然和疲惫。待挤上车,陈潇略微遗憾地说:你哥今天又不和你一块回啊?
林耐指尖掐着双肩包垂下的肩带,又不是小孩,干嘛总要绑在一块走?
唉,陈潇怅然,还想着能看看他呢。
她抿直唇线,握着冰凉的扶手,手掌越发用力。
从公交站牌到她家的一段路,最近电路维修,黑黢黢一片。磕磕绊绊走了几步,她掏出手机照明,等走到尽头,发现前方一点猩红火光,忽明忽暗,隐隐闪耀。林耐顿在原地,没来由害怕。
这段路她走了无数次,但胆子小怕黑是天生的,何况还有什么猥琐男之流趁黑灯瞎火,试图生事。
脚步往后挪动几步,那头倏尔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还不过来?
慌张狂跳地心脏,忽然有了着落。她抑制不住那顺着皮肤一层层蔓延开的热意,嘴角翘成一弯下弦月。就是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时已经傻笑成什么模样了。
哥哥!小雀似地提起步子,便向着他小跑过去。
林仲那头兀的冒出一句,没别人,我妹妹。
她猛地停下,走得近了,才发现他那只骨结清晰的手指不仅捻着烟,还拿着一部手机。这句话,是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的。
哥哥?林耐踟蹰着叫了声,手指悄悄捏起他的衣摆。这样的距离,足以仰视他说话时张合的薄唇。许是他舔过唇,盈盈月色下,那唇上宛如涂了一层蜜,莹亮而惑人。
林仲随口应了声,摁灭烟头,反手示意,让她自己上楼。她掩下眸中渗着的失落,垂着脑袋,像绽放后的花儿强行遭人摁压下了花盘。
林母正摆着碗筷,看到她回来,直说:怎么蔫头蔫脑的,知道成绩不好,羞于见人是不是?
林耐嘟起嘴,才没有。
林母作势要敲她的额角,被她灵巧躲开。林父闻声出来,展眉笑说:都这么大了,还用这招吓唬孩子呢?
林母对女儿越发嚣张的回应,极为忿忿,你看她,像猴子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吓唬谁。
林耐坐在桌边,将碗筷摆好,我这不也是被您调教出来的么。
嘿,你,林母一边盛饭,一边数落她,女孩子没女孩子的样子,以后看你怎么找男朋友!
她在学校是佛祖掌下的泥猴,又呆又木。在家却是脱了禁锢的野猴,随性又皮实。
林父看了眼门口,问她:你哥呢,不是接你去了么,怎么还没上来?
恣意的笑脸突然僵在那儿,她眼珠微转,和人打电话还没说完呢。
林母狐疑盯着她,你哥不会有女朋友了吧?
林耐故作淡定,谁知道呢。
话落,房门咔嚓一声轻响,林仲双手插兜走进来,坐在林耐身侧。修长的腿,各自微缩。林耐裙摆下光洁的腿测蓦地一热,她垂下眼睑,看到林仲收回的腿,正挨在她右腿边,似触非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