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殿下要给我个什么名分?旃檀低声道。
这一问倒真的把元禆问住了。
她昔日里原是家世显赫,血统尊崇,幼时也曾承欢先帝膝下,有帝师授业、贵妃教导,待到十五六,已待议亲皇子,策马过长街,百花羞且避,天之骄女,意气风发,长安城内风光无两。而如今,她的一切都在那个火光之夜中燃烧殆尽,被自己与皇兄连累得低鄙不堪,被毁得支离破碎这种亏欠如今好不容易将她接到自己身边,可、可难道就只能委屈她做个卑贱的下妾不成?!纵使他违逆皇兄和那些让人厌烦无比的谏臣,能给的她的却竟也只有那远远无法弥补她半分的
他沉默着驻足半晌才又抬脚上了一阶,罕有地支吾了,张开嘴,那两字就像一团卡在喉咙间的鱼骨,粘连勾缠着他的唇舌咽管,吐出要鲜血淋漓,咽下也要将他的五脏六腑搅成一团血rou模糊:侧妃先侧妃如何?
不成,就算是侧妃,我也绝不做妾!你若执意作贱,我便立时从步天楼上跳下去。
元禆闻言立刻攒紧了她,急道:姑且,只是姑且
旃檀的手顺着领口探进他的衣襟里,隔着轻薄的里衣描摹着他的胸口,低声絮絮道,要我做妾,那我宁可永不做你的人你要记得,若非因你,从前就算圣人议亲,也要以我的意愿为先如今我苟且在世,原本比泥还贱,倒也无畏那些闲言碎语,可偏偏又被你拘回风头浪尖儿,此时去做小,遍长安那起乱嚼舌的人更不知要如何在背后议论你若如此,就是纵人欺我辱我你不是说要护着我?难道就是要我抬不起头来吗?
不、不那、那你想如何?他颤着嗓音回道。
她附到耳侧继续低语,幽幽气音像是涤荡神魂的咒文:阿禆我知你为难,不如不如杀了陈双茗,我嫁给你做妻好不好?
元禆霎时间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侧过头来寻她的目光:当、当真?
当然当真,虽说是继室续弦,但你我两情深许,这点委屈我受着也就受了只待你除了陈氏,喜轿一过赤鹮门,我就永远是你的人了从前的你求不得的事儿,如今也算能了结一桩。
似是踯躅了半晌,眼底刚渐泛起的光亮又暗了下来,他撇过头,像是喃喃自语似的道:现在还不能杀阿檀,再给我些时日,现在还不能杀她
哼!我就知道你从来都在骗人!旃檀顿时抽开手,直了身子,语气比方才还要冷硬,若你真像你口中所说的那般对我有情,看来那情谊也不过如此!你舍不得杀她!我真是想不通,若说从前你还是个需要陈氏襄助的小小郡王,可如今大业已成,你难道还要用那可笑的借口搪塞,说是有求于一个区区都护吗?
旃檀!元禆的嘴唇抖动,太阳xue突突直跳,我们兄弟二人刚刚得位,朝局尚不稳定,不但要招揽新人,更要安抚旧臣,正是要紧的时候!朝政繁重,皇兄又身子不好,我本就不能再生事,更何况那陈氏一族表面上并无大过,就算要治罪也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由头才行!满朝上下谁不知道他们陈家是为了什么才有如今地位,我若贸然处置了,定要叫人议论兔死狗烹、失了臣心。我若再立即娶你,不说皇兄,连朝中恐怕都要动荡不宁了!
正是如此之时,你的心意才更为紧要。呵,阿禆,我真替你可怜,你满心念着和圣人的兄弟之谊,也不知他的心中实在有没有你且不提从前被他纵如走狗,你如今都已位极人臣,贵为皇太弟,竟然还要时时看人脸色,处处受人钳制说到底你究竟和他不是一母同胞,他若真的重视你,朝中那群附膻逐臭的苍蝇还不早对你跪伏成了一团?你又怎用像如今一样为难,连个女人的事儿都不能决断我只是心中替你忧虑,恐怕鹿逐尽,鼎问空,你这良刃锋光倒要开始变得冷寒刺眼了。
阿檀,不得妄议皇兄!
阿禆我只是叫你光明正大的娶我,怎么如此瞻前顾后的,还向我发这么大的火气?其实你心中到底还是畏惧圣人不许吧?比起娶我,你更在意你的好皇兄动不动怒,唯恐连累了你这得之不易的权势旃檀又贴近他的耳朵,舌信颤颤,仿佛一条善吐人言的美人蛇,可你如今也不再是个不得宠的郡王了,怎么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得主,这太弟做得还有什么意思?圣人也真是的,他分明清楚你心中的积年所愿从前你为了他,委屈自己娶了都护家的女儿,现在他竟连一件小事都不肯允你过去可以等,如今还要如何?难道你想一直像从前一样没用吗!事事都由不了自己做主的日子,被人踩在脚下的日子
好了!你以为我不想吗!?陈氏无才无德又蛮横跋扈,哪里能同你相比?从始至终,我胸口的这个地方就只有你一个人,也只配你一个人!时机一到,我便立刻杀了她替你腾位子!如今时局不许,你又何必如此逼我伤我!元禆咬紧牙关,浑身的肌rou都紧绷起来,后背上被笞责之处创口绷裂,仍在沥沥地渗出血,随着每一步的牵动又开始丝丝拉拉地隐隐作痛起来。他心中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时常克制,不要自己去想自己的母妃虽然也出身裴氏,可到底只是个胡姬诞下的野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