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发作了一会也有些累了,听着庭内响动,心情方才渐渐好转,就着宫女新奉到唇边的梨汤悠然啜饮起来。
殿外初时还传来几声求告讨饶,接着便只余下阵阵惨叫,没有一会,所有动静又都停歇下来。监刑的小内监匆匆忙忙跑进来通禀,说是安奉仪受不住力,昏了过去。
她颇为扫兴地弹了弹指甲,骂道:真是不中用。又指使跪在门口的小内监道:抬下去给她敷些伤药,免得伤了容貌殿下看了难受,本宫可不能担个苛待妾室的名声!
是。小内监又恭敬地行了个礼,三两步退了出去。
看着一众妾室噤若寒蝉地模样,陈氏满意地在殿内走了两圈,绕到跪在安奉仪原本所在之处左边的女子身前,长长的指甲托起她的下颌,故作轻描淡写地问:怀昭训你平日和安奉仪可是形影不离,这阖宫上下只数你最机灵,可莫要同我说你和安奉仪未曾生过一探究竟的心思呀。也给我们众姐妹说说,这位新来的妹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怀昭训心中一颤,今日她尚没甚可说的,只缩在一旁以求躲过一劫本来太弟妃只是如往常般对她们使些雷声大雨点小的镇吓手段,可恨安奉仪,胸中没有几分城府又要玩弄心机,平日在一起议论是非倒还有趣,做什么方才非要无端勾出紫真这个贱人,竟把自己给推到了这浪尖儿上?常言真是说得好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没有想到紫真平时畏畏缩缩,竟然藏得这么深。她心中思chao汹涌,可面上还是得假做平静,低眉顺眼地抬起头,任由陈氏摆弄:娘娘贱妾
怎么?你不说?瞧瞧安妹妹,为了闭紧嘴巴都晕过去了呢,你觉得难道她不清楚本宫下一个会来问谁?她如此不仁,怀妹妹竟还要傻傻地讲什么姐妹之间的虚情假义吗?若是你把本宫逼得罚你,恐怕她是无法替你再领一百个耳刮子
贱妾惶恐!娘娘莫要听信紫真妹妹的挑拨啊,娘娘!自从入府后,娘娘您对安奉仪和贱妾便多加照拂,我等岂会娘娘您是知道的,贱妾等人虽对殿下痴心一片,可是说到亲近却哪能同紫真妹妹相比,她是广平王殿下的义女,又是Yin川有名的美人,才貌兼备,而我等不过是蒲柳之姿的卑微歌女,一朝有幸,得了殿下青眼,才能飞上枝头,之后便是甚少得见殿下,从前在王府中现今在东宫内,侍奉的下人无不是拜高踩低,殿下事务杂忙,若非娘娘主持,贱妾等人恐怕已被糟践致死了
哼本宫也不是不知道你们的苦楚,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对你们多加照顾。陈氏端详了怀昭训半晌,才松开了手,眼睛又溜回到紫真身上,只是你们可不要辜负本宫的一番厚意,寒了本宫的心啊。
娘娘,贱妾从无此意!您的恩情,贱妾从来铭记于心,从前就已暗中决意要为娘娘效犬马之劳,正是如此,才几番前去打探!只是贱妾二人唯恐打草惊蛇,所以想待理清来龙去脉后再来回明了娘娘只是、只是我等实在没用,那位妹妹不,那个贱人她宿在孤星阁,与殿下同吃同住,听说就连月例宫份都是太弟殿下自己做主自己出的贱妾二人几次求入阁中,只意图见她一面,竟都不成,那贼贱人平日果真足不出户!而殿下的寝宫也非贱妾能够硬闯之地贱妾实在羞愧数日来,我等竟连她真容都未得一见!sao贱货、sao贱人周身竟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密不透风啊娘娘!安奉仪也是急了,想着紫真妹妹今日与云亭公公往来密切,应是知道写什么,所以才想让她说说!这都是为了娘娘啊!没想到紫真妹妹也是一句实的不说,平日看着乖乖娇娇一个人,竟也藏了本事,能三言两语蒙蔽娘娘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太弟竟当真让她住长生殿?初时听闻孤星阁,她心中还有些侥幸,毕竟孤星阁虽只称阁,其中却仍有众多宫殿群落,她竟没想到太弟殿下竟真的让她居在储宫之腹、群殿之首!两人如此这般朝夕相对、坐卧起居,竟如同寻常民间夫妻一般,真是荒谬!再看看下首跪着的几个贱妾,个个垂着首,藏在影子里的脸却倏地扭曲起来,个个似在奚弄似在嘲讽,一片死寂中,她俨然听见阵阵桀桀哂笑,打着旋,愈发嘹亮刺耳地涨满整座大殿。
贱妾不敢妄言,所说的都是实话!殿下身边另一位华公公还训斥了我等只叫贱妾等人再不得靠近长生殿打搅,贱妾斗胆多追问了两句,他见我们都已知晓才含含糊糊地说说里头确有一位贵人
滚!滚!都给我滚出去!陈氏还未听完,血已涌上颅脑,一张白面涨得通红,狠狠地将手中的扇子掷了出去,玉竹扇骨瞬间击破了怀昭训得额角,把乌黑发髻打得散落开来。怀昭训心中有怒却不敢言,只能同其他妃妾一齐连连叩首,一面乞求陈氏息怒,一面跪爬着向后蹭动倒退,逃离了朝云殿。
她咯咯冷笑着看着众妾四散奔逃,顿感周身凄冷,一个个都是狼心狗肺、靠不住的贱人!平日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只会互相使绊子耍心眼儿,到了这等要紧的时候,竟连一个可用的都没有,自己还是对她们太过于心慈手软了!不知好歹!陈氏双臂展开,断断续续地发出了些气喘鬼笑,混沌地撞到殿内摆架前,将上面琳琅满目的陈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