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睛,见是周氏登时大怒,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可她连舌头都让人拔去了,根本连囫囵话都说不出来!
周氏轻轻笑了笑,“福昭仪,多日不见。”
那盆中之人便是江氏,江氏大怒,又因为痛苦至极,一双眼中猛地流下血泪,看着十分凄惨,又十分骇人!
春夏两人扶着周氏,脚下却都已经虚软得不得了,太吓人了!这场景真的太吓人了!
周氏只看了她一眼,便将眼光转道床榻上,果然,太后已经醒了,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瞧着周氏:“毒妇!”
“臣妾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康福。”周氏向太后行了个礼,太后气得胸口起伏:“贱人!贱人!你恶毒至极!你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母后在说什么胡话呢,臣妾恶毒?”予夏给她搬了个凳子,周氏坐下,轻轻抚了抚金丝的护甲:“臣妾哪里比得上母后恶毒?”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你这毒妇胡说八道什么!自己做着恶毒的事,你死后定要下、咳咳、咳!定要下阿鼻地狱!”
“母后可还记得鸷儿?”
从周氏口中吐出来的这个名字,令太后咳嗽得更加厉害,惊天动地的,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似的,苍老的声音像个破败的风箱:“你果然、果然还在恨哀家!”
“怎么能不恨呢,鸷儿是臣妾的儿子啊。”
卫瑜鸷,周氏早殇的大儿子,那样粉嫩的一个团子,甚至不足满月就去了,怀胎十月的辛苦,瓜熟蒂落时的痛苦,却因为床上这恶毒的老妇!
没了。
“母后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周氏转了个身:“福昭仪可还记得?”
江氏看了她一眼,淌着血泪的双眼充满恨意和畏惧。
“今日是八月初三,鸷儿的忌日。”
卫瑜鸷已经死了二十六年,周氏想着,过去太多年了,不知如今还记得大皇子的人,是不是只剩下了她自己?
不,怎么能忘呢?
至少杀了鸷儿的人——不能忘!她们没有资格忘记!
“鸷儿若是活着,也该有二十六岁了。”
“母后,你可还记得?”
“臣妾知道母后向来不喜欢臣妾,母后一心想要福昭仪做陛下的正妻,可惜了,母后当时只是一个昭容,连妃子都不是。”周氏嗤笑一声,“说到底,母后也只是一个妾而已,妻尊妾卑,您如今是贵为南朝顶尊贵的太后,可到死,到去见先皇,您也只是妾,在前头那位太后面前,您永远是妾!”
太后平生最恨别人提她妾室出身,周氏这字字句句都是踩在她死xue上,可她早已形如枯槁,根本没有力气起身,整个寿康宫都是周氏的人,她甚至、她甚至......
“你!你这索命的恶鬼!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皇帝会为哀家报仇!你且等着——等、等着——”
“母后留一留力气吧,在黄泉上,也等一等陛下。”周氏站起身,喟叹道:“陛下年轻时最疼爱钟氏,年纪大了最疼爱马氏,叹臣妾是他的发妻,叹鸷儿是他嫡长子,臣妾生鸷儿的时候不得他来看望,鸷儿没了的时候,他也不为他报仇。”
周氏抬起脚,绣得漂亮的凤鞋却狠狠碾上了福昭仪的脸,踩得她眼睛鼻子都扭成一团,周氏继续说:“福昭仪是条听话的狗,您不待见臣妾,不待见嫡长子,她自有为难办法——母后,你听见了吗,是鸷儿在哭呢。”
卫瑜鸷出生的时候,元启帝自己尚是庶王,而卫瑜鸷何止是元启帝的嫡长子,同样也是明治帝的长孙,自怀上那一日就引得举朝上下无数双眼睛盯着,彼时元启帝尚在韬光养晦中,哪里能引来众兄弟的瞩目,便有意无意地,授意了当时还只是先帝昭容的太后......
“母后!你可知臣妾有多恨啊——”周氏脸色狰狞至极,恶狠狠道:“同样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怕鸷儿引得太子的瞩目,为何不怕钟氏的儿子引来太子的瞩目!?”
卫珉鹇是端妃的第二个孩子,在那之前,她还有过一个儿子,比卫瑜鸷还早几个月出生,只可惜后来也并没有活下来。
“钟氏的孩子,果然也是你!”
周氏冷笑,微微抬起了下巴,脚下的力气越来越重:“那也是陛下的罪孽,怪不得臣妾。”
江氏被她踩得几乎只剩下一口气儿,心中却是陡然听闻秘辛的骇然,端妃、端妃娘娘的那位皇子竟然是......竟然是皇后做的!
可叹端妃那些年一直以为是皇帝做的,当真是恨极了皇帝,还是直到六公主生下来才略略好了一点。
“呜呜——呜呜——”江氏呜着,咽着,慢慢地,动静小了下来。
殿里一阵闷热的夏风刮过,外头的天陡然暗了下来,这疾风来得莫名,一阵又一阵,不知是不是带走了哪位故人的亡魂。
予春和予夏狠狠一抖,只见周氏脚下渗出大片猩红的鲜血,直染红了明黄的凤鞋。
“母后且休息,臣妾病着期间有劳您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