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沉默不语,一杯接一杯灌闷酒。
北堂晖看在眼里,和元启帝说着闲话儿,忽然话头一转就说到了他:“本王这九皇弟在南朝中已有八年之久,多谢皇帝陛下的照拂了。”
往年来南朝朝贺的北廷官员没一个提起过北堂曜的,仿佛这个在南朝‘为国祈福’的九王爷没存在过似的,那时他人在护国寺,朝堂中也没有相识的人,自然而然就没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倒是被愈发遗忘了。
今年先是北堂曜经由四皇子引荐从护国寺回了上京,朝贺的人也从官员变成了定远王,这定远王在北廷的地位和崇云王可不能同日而语,一个是炙手可热的贵胄,一个是弃如弊履的质子,北堂晖竟然主动提起了他,倒是让堂上南朝百官摸不清心思了。
元启帝笑道:“崇云王爷诚心,在庙堂一祈福就是八年之久,前些日子听说北廷秋收满仓,看来是崇云王感动上苍佛祖保佑所致。”
北堂曜放下酒盏闷声道:“小王不敢,只是尽了分内之事而已。”
说是祈福,不过是流放罢了,堂堂一个王爷在护国寺中不也是过普通僧侣一样砍柴挑水吃斋念佛得过日子,这些事在南朝几乎人尽皆知,刚开始几年甚至还是好些官宦人家茶余饭后的话头儿,现在却还说这冠冕堂皇的漂亮话。
卫珉鹇远远看着他端坐席上,分明身边都是言笑晏晏的官员,北堂晖离得也不远,他两个兄弟生得其实是十分肖似的,只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北堂曜的身影好像和所有人都隔了一层似的。
原来他一直以来过的都是这种日子么?
乌时清查不到北堂曜更多的事情,但却能查到他明面上的生平,人尽皆知的崇云王,生母是罪妃,挺着肚子都能被老皇帝打入冷宫,冷宫是什么地方卫珉鹇清楚得很,打小就受尽阖宫冷眼,恐怕耳上的伤也是那个时候有的。
南朝的皇子稀少,个顶个都是珍贵的,公主虽然多,但是每个有本事生下孩子的嫔妃哪个是简单的角色,独一个没有生母的三公主打小也是被贤妃养在身边的,自然无人能欺。
北堂曜生母早亡,又也没有养母,只说从冷宫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三四岁能开蒙的年纪,直接进了皇子所、国子监读书。
旁的是乌时清也没说了,只说做一个皇子做到这份上还能平安活着长大也是他的造化。
后宫向来的腌臜事不少,不难想像一个没有母妃、没有外祖的皇子在禁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
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却迟迟未落,傍晚时分明下过雨,这时候天边又蓄起了云,因着怕又下雨,加上一行人今日奔波劳累,波月宴散得早,卫珉鹇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採绿收了支着窗户的挑竿,对卫珉鹇说:“怕是今夜要下雪的,殿下可得多备两个汤婆子捂着才好。”
她自从上次在永安河泡过后身子一直虚寒,稍微变天就浑身发冷,此时坐在妆台前让揽白给她卸下妆发,听了採绿的话心下一动,侧头对她说:“我记得母妃去年吩咐人做了件锈红色镶边的斗篷?”
“是啊殿下,此次南巡,娘娘怕到了年下天儿冷,还吩咐奴婢把它带来呢,您明日要穿么?”
卫珉鹇点点头,“你将它找出来就是。”
她之前一直穿的那件在运河上扯得不成样子,採绿领了命就去箱笼里翻找了,揽白为她卸下最后一支珠翠掩鬓,笑道:“殿下一直对这些事不算上心,怎地忽然想起那斗篷了。”
卫珉鹇总觉得今晚用得上,未免天寒地冻委屈了自己,还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好。
她笑笑不说话,揽白给她梳完了头说:“殿下今日受了惊,奴婢给您点上安神香歇息可好?”
採绿正一蹦一跳地走进来:“回殿下,那斗篷久没穿过了,奴婢已经给您拿去耳房熏香了,明日穿起来定是极温暖馨香的!”
卫珉鹇听了她的话就是一愣,心说这真是不凑巧了。
结果她还没睡下呢,窗外忽然就有了异样的声音,她悄悄起身走过去,把窗户挑开一点儿,果然看见一角玄色的衣袍。
那人帮她把窗户挑起来,用挑竿撑住,笑得特别漂亮:“六殿下。”
不是,等会,北堂晖!?
她后退了好几步:“定远王爷?”
“六殿下,等本王呢?”
其实这一日是个晴朗的夜晚,只是时值月底并没有皎月高挂,回廊上挂着红彤彤的灯笼,那光洒在他一身赤红朱雀的袍子上,红光盈盈,整个人像神话本子里描写的吸人Jing血的妖孽,现在这个妖孽正扒在她窗框上,直勾勾冲她笑。
“是个好日子,六殿下可要出来一起赏月?”
赏什么月!!今晚哪来的月亮!?
“王爷深夜来此恐怕不合规矩吧!”
“哦?有吗?本王并不觉得不合规矩啊。”
北堂晖支棱着下巴看她,十四岁的少女,还是个女孩的样子,穿一身简单的薄棉锦衣,看着是快要歇下的样子,乌发披散如藻,一双眼睛在黑夜里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