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五,就是十六。
正常情况下高三学子已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了,段家的小少爷拢了大学去校园走了一圈就回来了,只觉索然无味。
段川凌问他,“不喜欢这个学校?”
段竟遥摇摇头,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了,他觉得无趣得很,不论是在坐在家里看书,还是在校园里图一刻安宁,都失去了本该的意义。
做这些事情本身或许就是没意义的吧,总之段竟遥提不起劲来,懒得出门。
段川凌起初觉得挺好,小孩可以乖乖的呆在自己的掌心,哪里都不回去,最好不过了。只是时间一长潜藏的弊端就暴露了出来,段竟遥逐渐变得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过了一月,就是二月。
段竟遥开始变瘦。
所有人都发现他的瘦减,美味珍馐流水似的填补也胖不了,当然他又吃得不多。
段川凌有些担心,但是看段竟遥也没别的异常,该吃该睡都不落下,就是每餐吃得少而已。
既如此,少吃多餐也是个养生之道。
至于段川凌送的小公寓,段竟遥都不用去现场,查一下地理位置就知道男人怀着什么鬼胎。
再去里面一看,熟练的在拐拐角角里找出十多个针孔摄像头。
段竟遥也懒得拆穿,既然是从一个笼子里搬到另一个笼子里,又何必费那个功夫呢?
回去的路上段竟遥随手摘下出门时被男人亲手戴上的崭新的猫眼石耳钉,垂手一落,耳钉滚到下水道边缘,在被他十分顺脚的踢掉下去。
上车前,段竟遥仰头看向斜侧上方,他的目力虽不足以穿越几十层高空,但毫无疑问的在那里有一束几近凝结成实质的视线黏在他身上。
段竟遥扯了扯嘴角,又很觉得无聊,连冷笑也懒得勾了,矮身上车,疾驰而去。
而就在他视线投向的方位,一个高大的男人确实在深深的注视着他直到离开。
段川凌右眼戴着单片高科技眼镜,视野里黑了几个区域,画面是黑掉了一部分的公寓摄像,画质清晰。
“被发现了啊。”
段川凌低头看了看手机上的移动小红点一动不动,而它的佩戴着此时在飞速的移动。
意料之中的事情,段川凌没有不悦小孩无视他的叮嘱,因为已经习惯了。可即便段竟遥被他抓紧,哪里的去不了,他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总觉得快要抓不住他了。
以目今的状况来看,综合内外不稳定的因素,哪怕只是在C城,段川凌都不太放心让段竟遥一个人出门。占有了幼子,他的控制欲不仅没有分毫减少,反而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最近C城也不是很太平,他想。
好在那些人翻不进段家的铁桶般保卫,段川凌倒是更愿意段竟遥宅在家里,他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有一件事快被段川凌遗忘了,才重新被提出来。
这天晚上,洗完澡的段竟遥窝在家用电影院的沙发里,目光还停在荧屏上,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明天就是我妈妈的祭日,我要去祭拜他。”
段川凌擦头发的动作停住了,换了条干毛巾吸干shi漉漉的水珠。
片刻后,段竟遥复道:“明天我要去墓园,你答应过我,我要一个人去。”
段竟遥看电影的样子认真到让人觉得他根本不会一心多用。
段川凌知道自己不答应是不行的,仔细的给他擦干头发用手指梳顺,才道:“如果你想去,那就去吧。”
墓园的位置很偏,寻常时节,安静寂寥。
春寒料峭的季节,穿着中等厚度的驼色大衣也难抵御一时刮起的寒风。
段竟遥连拢衣襟的动作也不曾有,在墓园门口下了车,不许后面的两个保镖跟着,边摘下新戴上去的祖母绿耳钉,一步踩进泥土里。
离清明节还有大半个月,墓园里祭拜得人寥寥无几,偌大的园子显得非常空荡。
一片片墓碑无声的矗立在不知何时飘起来的毛毛细雨里,有些热闹有些冷清,有些碑文短短一行,有些密密麻麻刻满一面碑。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碑和碑也是不一样的。
有些差距,就算是死了也抹不平。
段竟遥的母亲是孤儿,除了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一个亲人,不会再有别人来祭拜她。
这也是好事,做人就和刻碑一样,安静恬淡,不热闹最合她本人意愿。
细雨飘落发丝眉睫,眼底蒸腾起的热度微弱的驱散了一点寒意,眨去睫毛上凝结出来的水珠,段竟遥跪下身抚过算是简陋的墓碑。
碑文很简单一行字:许遥之母。
从墓园进来最左侧的第一个墓碑一直数到最后一个,都不会有哪一个的碑文刻得像这样的简陋,不合常理。
母亲姓许,从那个孤儿院出来的孩子都姓许,不是随院长姓,而是冠上了一个好心的每年都会捐助大笔资款的富翁之姓,以示感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