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醒来段竟遥就闹着要分房睡,他再也无法忍受和段川凌同床共枕,那会让他被强烈的负罪感撕碎。
段川凌黑着脸同意了,他能不同意吗?
管家安排了最靠近主卧的客房,段竟遥不同意,非要换一个楼层,段川凌的脸色黑沉得能滴水,可还是点头了,看得管家都惊奇。
记忆是最神奇的编码,很多自以为不记得的东西其实在不经意间会冒出来。
段竟遥Jing神很差,换了个环境也睡不着,他躺在床上思绪万千,想起了很多很多,刚到段家的时候。
那时他还很小,段川凌刚把他带回来就碰到了刺杀,据说是为了保护他才进的医院,可在另一辆车上的段竟遥不大相信这种说法。
那时段川凌还没有掌控段家,老宅的曾经主人是已经作古十来个年头的老爷子。
被丢下的段竟遥茫然四顾,只和老爷子见了一面,唯一的一面也是最后的一面,那个通身贵气,倨傲睥睨的男人头发花白,脸上却看不出多少老态,眼中的Jing光只一眼就把他看透了,脚底生寒。
段竟遥只记得他说了一句话,那句话他记得分外清楚。
他那个遗传角度的爷爷说:“川凌又带回来这么个玩意儿?把他带下去吧,远一点,偏一点,不要让我看见他。”
一句话决定了段竟遥未来三个月的命运,他被关在了柴房里,度过了回到段家的第一个冬天,那时他还太小了,看守他的佣人好心的给了他被子和棉袄,免去了他被冻死的命运。
段竟遥还记得当时的感受,他没有多少恨意,只是感叹,有钱人家里的柴房都比他原来的住所漂亮宽敞多了。
后来呢,段川凌出院了,老爷子死在了一个月后的宴会上,丧事也在山下的某处办的,再未回来过。
段川凌的母亲早亡,老爷子不止一个女人,所以段川凌不承认自己有兄弟,他也对名义上的父亲没有感情。
因为老爷子培养继承人的方式很像苗疆人的养蛊,让一群蛊虫争斗,最后一个活下来的就是蛊王。
走上家主之位非常血腥,段川凌没有多少血缘关系的人了,残存的一些威胁不大,被接回到他身边的段竟遥印象里的绑架刺杀就有三次。
段竟权也在一次绑架中断了一腿,被送到国外避难,而段竟遥就陪着段川凌度过了那段腥风血雨的时光。
后来段竟权觉得自己父亲对弟弟的情感就是在那个时候滋生的,同过患难,自然要不离不弃了。可以说,他们父子的思想挺相似。
段竟遥有时候会想或许他母亲把他送进段家的做法是错误的,预期里的富贵安逸生活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实现过,反倒是危险无数。
他并非不能吃苦,只是对于孩子来说,父母的死亡就等同于被他们抛弃了。
他已经被母亲抛弃了一次,所以他只能紧紧的依附着父亲这棵大树,害怕被再次丢掉。
尤其是段川凌还有一个儿子,并且是段川凌有过伤得很重的时候,都让年幼的小孩彻夜难眠,忧心无比。
怎么能说小孩子不会有担心呢?段竟遥自小就养成了察言观色,小心谨慎的本事。说白了他现在会这样的肆无忌惮,全是仗着段川凌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
以前会担心段川凌丢掉自己,他无法否认在父子之情发生变化之后,段川凌就再也不是感情里面的掌控者了,或者说不再是绝对的掌控者。
正是因为这样复杂的心理变化让段竟遥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他不能违背母亲的期望。
可是段竟遥细想母亲的期望,除了让他平安顺遂的活着,便再也没有其他。
由此,那股负疚感愈加演烈。
哪怕再不愿意承认,段竟遥也无法否认早就从绝对的无辜受害者的位置上走了下来,虽然没有彻底走下,但他确确实实背离了母亲。
难眠的不止段竟遥一个人,一门之隔外,段川凌烦躁的靠在栏杆上抽烟,一张照片让他和段竟遥的距离瞬间拉开,这种感觉糟透了。
但是还不能做些什么,那就更糟了。
一连好几天,两人休息都很差,再这样下去段竟遥肯定扛不住。
所以估摸着小孩应该能消一点气了,段川凌无声无息的熟练的撬开门锁,登堂入室。
一双晶亮愤怒的眼睛在黑暗中瞪着他,压低了声音吼他,“你进来干什么?”
“看看你睡了没。”段川凌把作案工具塞进口袋,本想坐到床上,被段竟遥蹬了两脚,随手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床头看他。“还睡不着吗?遥遥,要不回去睡怎么样?”
段竟遥很奇怪为什么段川凌的感情过滤这样的快,难道他一点都不会羞愧,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一点都不会有愧疚感吗?
段川凌前倾身子,凑近段竟遥,低声道:“遥遥,我说过了,我只爱你一个人,其他的人我从来没有放到心上过。”
段川凌自来张扬狂妄,整个天地间除了段竟遥,还真没个谁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