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斐尔睁开双眼,望向面前那道剪影,伽芙迈了半步,瘦小的身体进入烛光里,被火苗缓缓照亮,他很快收回视线,红眸在黑夜中一闪而过,沉声回答:可以。
尽管他的语气始终如一,没有任何起伏,伽芙依旧按耐不住心中的雀跃,与他隔上半米,蜷缩在火光中。
那颗动荡不安的心,就此归于平静。
柯米亚的秋天不同于其他国度,过分凛冽了,她瑟缩着身子,睡意朦胧,不知不觉往有温度的方向靠拢。
等半夜被冻醒时,她发现自己的脑袋挤在涅斐尔的臂弯里,双手搭着他紧致硬实的腰腹,瞧那架势,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钻进去。
伽芙特别惭愧,她似乎顶到了对方的伤口,正准备爬起来,却听见除去她和涅斐尔以外,第三人的声音。
尊敬的恶魔之子,南边战事一起,您是时候下决心了。
尖锐沙哑的男声,听起来像只绿头鸭。
而后,是涅斐尔低沉的嗓音:你让吾替魔族办事?
别忘了,您拥有魔王一半的血统。
涅斐尔无动于衷地看向他: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
您作为人的rou身即将死去,往后灵魂,被囚禁于耻辱柱下不得轮回,这样的结果,恐怕并非您的初衷,回归魔族,便能重获自由。
闻言,涅斐尔冷笑:自由?吾已经厌倦了。
伽芙蒙眼偷听,还没梳理清楚他口中的你们是谁,单单听到自由二字,心中一紧。
您甘愿沦为人类的奴隶,也不肯接受魔王如此尊贵的身份?我不信。
涅斐尔不屑置辩,只回答一个字:滚。
真是难啃的硬骨头,对方把目光投往伽芙:您不爱惜自己,那她呢,她只是普通人类,经受不住漫长的监禁,她会疯的。
我不会。伽芙没忍住,她突然抬头,才看清正在说话的,是一只黄绿相间的鹦鹉。
你在偷听。鹦鹉漂浮半空,眼珠子不停转悠。
我我没想故意偷听。伽芙从手臂下钻出来,满怀歉疚地看向涅斐尔。
他睨她一眼:你不需要道歉。
这位女士,帮我劝劝恶龙,恢复自由不好吗,你认为呢?鹦鹉试图从伽芙身上寻找突破。
她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好,最重要的,是涅斐尔大人不愿意。
哦,该死鹦鹉无话可说,但关乎魔族未来,他只能死皮赖脸继续引诱,是吗,再过一阵子,你的涅斐尔大人将会变成空气,怎样,是不是想通了?
话音刚落,伽芙眼底的担忧逐渐放大,她问:您会消失吗?
他回答:会。
为什么?
不能问,她把话咽回喉咙,因为涅斐尔给出的答案格外坚定,以什么样的形态被世俗囚禁,他一点也不在乎,于他而言,这间小屋和外面的世界没有区别。
他仿佛看清了世间的本质。
可伽芙想说,不全是这样,世间还有许多令人憧憬的人和事,比如他,他就是伽芙心中唯独的美好。
她不敢吭声,这仅仅是人类的想法。
人类的生命很短暂,在涅斐尔看来,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流萤,是沧海一粟,是只够一次触碰的泡沫。
如此渺小,卑微,她无法改变他的心意,所以选择追随。
要试试吗?鹦鹉突然问。
什么?伽芙感到困惑。
那只叽叽喳喳的鹦鹉,神情似乎凝重了几分,尽管鹦鹉不可能做出任何表情:我看到你的锁骨了,女士,那是恶龙的吻痕,高高在上的涅斐尔阁下,好像也有在意的东西。
吻痕?伽芙条件反射地摸向脖子,她不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鹦鹉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只感觉身体突然失重,像被某种魔法控制,漂浮起来,不禁低头,看见涅斐尔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他伸手,只抓住了空气。
你疯了?伽芙挣扎着想回去,却又无可奈何,身体随风而上,很快飘出了天窗。
鹦鹉在她耳边盘旋,咯咯咯地怪笑,讽刺道:人类的想法真狭隘,你认为恶魔之子厌倦了世间?很好,如果这里跟外界没有分别,他为何不去往你认为更好的外界呢,至少没有那些用来栓狗的铁链。
我不知道。伽芙发觉,这只鹦鹉会读心术,似乎领会到了之前所说:要试试吗?
这家伙想利用她,逼迫涅斐尔离开那间屋子。
鹦鹉连连点头:我有预感,尽管我看不透他,但我相信,他会戴上魔王的指环。
那又是什么?伽芙清楚意识到,夹在中间的自己,犹如蝼蚁。
蝼蚁不需要知道前因后果,是吗,女士?鹦鹉在挑衅她。
是的,我只追随涅斐尔大人的意愿。至少,她不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鹦鹉嗤笑道:愚不可及。
你放我回去。她想解除这道魔法,可惜无从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