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定格在许一一淡漠的脸上,傅非衍跪坐在地上,僵直的挺着背,脑子里嗡嗡直响,浑身凉透了,冰天雪地也没法抵的冷,那双薄情眸此刻血丝遍布,他抿紧了嘴唇,自虐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那张他爱到骨子里的脸上,寻找可能是在演戏的蛛丝马迹。
垂在身侧的两手握紧成拳,整个身子以一个微小的幅度震颤着,像是克制着巨大的悲痛,悲哀到极致,痛到骨子里。
他不敢也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甚至怀疑这是老爷子事先威胁了许一一,强行逼着她演了一出不爱他的戏。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们还曾紧紧相拥,他们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亲密得不能再亲密,这一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那么依赖他的许一一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无所谓失去,这几个字像是一把尖刀挑着傅非衍最痛的地方狠狠的扎。
所以一直以来,许一一都是清醒的看着他沦陷,一步一步看他走进她Jing心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她用欲作饵,以爱为牢,用恨当锁,把他死死的困在那个名叫许一一的牢笼里。
痛,太痛了,许一一怎么能这么狠!他费劲心思掏空一切护着的,爱着的,最后只是一场可笑的桃色局吗?
他愤怒得想要毁灭一切,向来狠决的傅非衍看着屏幕里这个把他的心扎了个对穿的女人,他被骗得这么惨,可是多可悲啊,对着这张脸,对着这个人,他居然舍不得,理智烧没了,脑子里有千种万种的报复方法,可一想到这个报复对象叫许一一,他的心就抽得疼,他的本能不停的提醒着他,他爱她。
思绪在发散,意识在游走,情绪在压制,大脑总是走偏,心脏带痛剧烈跳动着,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提醒他,你看她还病着,大冬天出门,她怎么能穿这么少。
“我要回家。”
傅非衍一字一顿哑声开口,声音平缓,他拼命的维持着他的体面,压抑着他的伤心,遏制着他的痛苦。
傅席深皱着眉看着他,傅非衍实在太平静了,出乎意料的冷静,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可是摸着良心讲,他们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有血缘的……怎么说呢?比陌生人强点,说朋友又谈不上,像是个生命里的过客,大家彼此不在乎,就连悲伤都不愿意在彼此面前流露,示弱是对家人的,强大是在外人面前的习惯。
他们最终还是孤孤单单的来,游戏完人间再孤孤单单的走。
傅家人流的都是薄情血,却可笑的偏偏总是想去沾染沾染感情这东西,最后遍体鳞伤的带着一身狼狈回来。
很久以前傅华也像他现在这样用嘲弄的眼神看着他,他们都不会爱,强行去撞南墙,最终也是伤人伤己。
两个小孩之间的那点是是非非老爷子早已查得清清楚楚,那些小孩儿们玩的贴吧,那些搜索记录,那些社交软件里的聊天记录,购物app里的购买记录……所有的东西事无巨细让许一一成了透明人,事态的发展轨迹老爷子早就有所预料,可他无动于衷的旁观看戏,看自己的孙子入套,直到事态超过控制的时候才终于出来虚晃一枪,最后还得由他这个中间人来当执行者。
傅席深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傅非衍生在傅家是幸还是不幸。
小孩子丢了脸向来抗拒暴露人前,傅非衍有他的骄傲,受了伤自然需要寻个洞,觅个巢躲也好,泄也罢,总归不会在这个吃人的老宅。
老爷子下了命令要关个几天,可自从三十几岁彻底摆脱掣肘后,傅席深已经习惯了选择性的听或不听,他决定放傅非衍走,也是他能为这个不太熟的儿子提供除了钱以外不太多的帮助了。
傅席深双腿交叠着,看了看时间,两个有着相似的眉眼的成年男子对峙着,两人仿佛都在透过时间看自己的过去现在将来。
傅非衍不等傅席深回答便撑着茶几站了起来,他第一次跪在影音室里接受家法,也第一次还没等到施刑者就迫切的想要离开,也第一次感谢傅席深没在他眼里看到怜悯。
家里家外都是为他定制的惩罚,他想逃,曾想当个革命者,最后却变成了无法面对伤痛的懦夫。
在世俗世界里是一个聪明人,在感情世界里是个傻子。
而聪明人懂得回避伤害,傻子却想拥抱伤害。
傅席深垂眸看了看老爷子身边陈叔发来的消息,看了看傅家老宅黑茫茫的大门,有点不耐烦的催促道:“走吧,老爷子要回了。”
两父子携手合作,蔑视家法,傅席深开着他的车带走了人,一路相顾无言,心情复杂的把人送到楼下,看着傅非衍昂首挺胸地大步走进公寓大门,他很少有矫情的时候,现在却父爱泛滥想抱抱他这个傻儿子。
北风呼呼的刮着,傅席深难得犯了烟瘾,不急着走反而摸出烟盒抖出一个根烟,点燃吸了起来,他戒烟很久了。
吸了几口,熟悉又陌生,不痒也不痛,忽的没劲起来。
嗤笑一声觉得可笑至极,到底是老了,也学会缅怀过去了,摇下车窗,散了一车的乌烟瘴气,烟蒂被按熄了Jing准的扔进垃圾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