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泠苑里的那棵老梧桐已被秋风吹下大半树叶,树桠上稀稀落落的荡着几片金叶,平日里洒扫的宫人也未曾来打扫这满地的枯叶。
曲怀意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偏头倚在门框上。
两个洒扫宫人这时才踏进这院子,“就是这西泠苑,住的可都是先皇的男侍,那前几天被太后杖毙的尤溪就是这苑里的。”
旁边那宫人掩住嘴惊呼一声:“啊?怎么会,那尤溪不是当今皇上临幸的那个吗?怎会是这里的人?”
较高挑的那个顿生一副骄傲模样,挑眉轻哼,道:“不然为何太后会去动皇上刚临幸的人,那尤溪......”撇眼看到倚在门上的曲怀意,噤声不敢再说。
曲怀意听他俩不再出声,转身掩门,进屋去了。
“蓉哥哥,接着给我讲,尤溪怎么了?”
方雨扯着蓉年的袖子低声催促道,蓉拿眼睨他一眼接着讲到:“那尤溪与这苑里的人一样,都是先皇的人,前几日不守宵禁,半夜在凤尾亭遇着圣驾,被皇上临幸了。”
说到这,蓉年面露几分不屑:“定是他年轻不甘寂寞,成天想着怎么勾搭新皇,皇上也没给他一个名位,被太后杖毙也是他活该。”
方雨听得愣住,“那、那皇上没有阻拦吗?”
“皇上为太女时已是后宫美人如云,如今几个荣获圣慻的哪个不是人间绝色,这尤溪又算得什么,不过是走运。”
方雨仍是未回过神一般,痴痴地念到:“可是前一夜得皇上恩宠,第二天却是落得被杖毙的下场,未免......”
蓉年见他呆住,推搡着把扫帚塞给他,两人开始清扫落叶。
曲怀意等那两个宫人走了,才推门走出来,心下恍惚,就披着外衫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凤尾亭。
去年八月,刚进宫的曲怀意和尤溪在凤尾亭练习剑舞,先皇正好路经此地,一眼相中了歇在一旁的尤溪。
两颊红晕,额上生汗,双目似桃花含情,却是别有一番风情。先皇临幸了他两次后,又是圣体有恙,缠绵于病榻未曾再召见他,这么个一朝得帝宠的人很快就被遗忘了。
“唉...”曲怀意一声轻叹
尤溪不再被召后,想方设法地去打听先皇的病情,无奈品阶太低,御前侍病怎么也轮不上他,再也没能见过先皇一面。
入宫四五年耳,自己未受恩宠,却已是先皇遗侍,尤溪当年倒是荣得帝宠又哪想是这般结果。忆起当时两人再这习剑的画面,再看眼前凤尾亭在秋日里萧条的光景,不禁心生凉意,一日入宫,便是日日如履薄冰,不得安生。
宫人庆朔立在殿门外静静等候着,只见皇帝甩袖跨门而出,庆朔偷偷抬眼去瞧皇上脸色,一瞥便急忙垂下头,弓着身子跟在皇帝后面出了锦荣宫。
杨弗本是生得一副眉眼如画、翩翩佳人的模样,但打出生来就是太女之尊,久居高位,执掌生杀大权十几年,是唯我独尊的性格,眉目间更多的是凌厉帝王之色,令人望之心生敬畏。
杨弗出了太夫寝宫,揉揉眉心,真是深宫无知老夫,杖毙宫人也便罢了,拿太夫的身份来压朕,当真可笑,呵。想到太夫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不怒反笑,也就不再计较。
“御辇撤了,朕自己走走”杨弗突然起了兴致,挥退一众宫人径自走了。
庆朔连忙抬脚追上皇上,暗自捏了把汗,明明刚刚还是一脸愠怒,这一眨眼的功夫又起了这兴致,帝王心思真是不可揣度。
曲怀意在那亭中独坐思旧,不由伤神,不知不觉的趴在亭栏上睡着了,再醒时已经是手脚冰凉,起身准备回西泠苑但双腿早已麻木,一使力,整个人就直接摔倒在地。
双腿掣然地抽筋,疼得曲怀意卧在地上也动弹不得。
杨弗一人在前,庆朔隔了段距离跟在后头,一路走到息鹿林。较之主宫庭院里陈放了种种瑰丽,繁花似锦的景象,这光秃秃却遒劲的树枝干更有利落飒爽的秋意。
杨弗站在一颗梧桐树下,双手背于身后阖眼仰首,一身玄色腾云隐龙纹朝服,腰束同色镶绣金丝墨玉锦带,缀一块神似祥云的白玉,玄色在她身上倒不显压抑沉闷,越发称得她面如冠玉、人洁白皙,如此相貌却丝毫没有男儿柔媚之气,这周身气派定是帝王无误了。
秋风乍起,宽大的袍袖盈满,发上的束带也飘逸飞起,此时杨弗面色柔和宁静,正和那九宫谪仙一般无异,趴在地上的曲怀意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翩若惊鸿的杨弗。
曲怀意的注视直直地撞上杨弗正好睁开的双眸,一阵激灵,脑里一瞬千回百转,咬牙撑起身子跪伏在地上,道:“奴该死,求皇上恕罪”
杨弗见那人衣衫不整,披着件靛蓝色长衫跪伏在地,不由勾唇一笑移步走上亭子坐在石座上开始打量这有些发抖的男人。
“你是哪宫的人,胆敢御前失仪!”立在身后的庆朔开口斥道
“奴是西泠苑先皇遗侍,今日因思悼好友冒犯了皇上,求皇上恕罪。”
“哦?”杨弗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