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堰气定神闲地看着她不说话。
花锦又眼对着扯了扯唇道:“王爷,谁不知茯姓是前朝国姓,这与妾身有何关系,妾身是花锦啊,杨总管五两银子买回府中当丫鬟的,勉强入了您的眼才有今日之造化。”
然而她的目光顺着高堰的动作,落在那打开的匣子里,倏然神色大变,惊恐不已。
匣子里装了两样东西,明黄色的卷轴还有块环佩,上头雕着纹饰,高堰把环佩取出,只往她那块玉上头虚虚套,竟与原先玉佩上的花纹契合到一处。
花锦心惊,若不是同一工匠,断没有如此巧合的事,这两块玉,分明本就是一对。
她急急地攥住颈间绳子往后扯:“王爷,是妾身撒谎了,这玉佩其实不是妾身的,是妾身偶然在路上捡回。”
高堰未理会她,庞大的身躯将她挤在榻内侧。
“殿下,您这块玉,要论起来,其实是我的,这两块玉上正是我高家的图腾,当日曾作聘礼送给殿下。”他手伸向她,揉着她一侧耳垂低喃道。
花锦听见了他的称呼,还有这玉佩的来历,瞬时瞠目,父皇当日明明说自己去寺中求来,怎么成了高堰的东西,她欲偏头避开。
可又闻得陇西王道:“我这儿有道圣旨,从未在人前现过,或者是景昭帝存留在世上的唯一一道旨意,殿下,您想看看么?”
花锦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那东西就在他手里的匣子里,花锦只刚一眼就晓得那是圣旨,却不知是父皇的。
花锦栗栗危惧,渐升起股叫人戏弄于掌心的感觉。
她如今十八,再见这人不过半年前,她自以为瞒天过海,这人断不会记得她的长相,她依稀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他,该是老陇西王过世,他离开京城回陇西的时候。
那会儿她才多大,十岁还未满,早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谁曾想他竟知道,知道却没拆穿她,只冷眼瞧着她做戏,这一幕,是她无论如何都臆想不出来的,她此刻的心思,怕是不逊于天塌地陷。
只觉悲愤和耻辱。
茯锦,昌乐公主三年前便死了。
如今活在世上的只能是花锦。
否则她有何颜面去见泉下父皇母后。
那个大燕的明珠断不会让个贱民轻薄了去,不会甘愿呆在藩王府苑里当个只会搔首弄姿的妾室,更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呆在中军帐里。
她父皇失了国,她也不是那高屋建瓴下的尊贵皇女,她那一身娇性早敛了。
思及此,花锦笑了笑,小妇人抬头望向他,四目相对,高堰甚至从她眸间,见到了丝纵情的肆意。
花锦神色平静乃至夷愉地面对高堰,她将手从他掌心抽出,安静地环膝坐靠着,双手自然垂放。
“陇西王如今对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莫不是还记得以前那点不快,抑或是指着我把他萧方业给拉下位,那您可打错主意了,我没那能耐,更没那想法。”
高堰摇头。
“因为臣对殿下初心未改。”陇西王面容棱角分明,此刻在病中不修边幅愈显得粗犷,比小麦还深几分的胸膛让绷带缠着,“臣心悦殿下多年。”
声音极低,花锦却听清了。
她愕然抬头,怒目圆蹬的眸子里清楚显着“疯子”。
她与他五年前人人皆知的退婚害得他颜面尽失,若再说之前,或者见过几面,但她尚不足十岁,他又抱着何等龌龊之心。
而高堰说的确是实话。
正晃神间,花锦手中已多了道打开的圣旨。
她的字是景昭帝亲教,她一眼就认出来这上头是景昭帝亲笔所书,并非由翰林院撰拟,这圣旨是真的。
花锦一瞬不瞬地盯着明黄色的锦帛。
“……新帝登基后若待昌乐有异心,陇西王可取而代之……昌乐所生子为太子……”于天下而言,景昭帝或许不是位好皇帝,但对花锦,着实拳拳爱女之心。
她当时不想今日难为,违背景昭帝旨意誓死不嫁陇西王,谁知景昭帝却是为她计之深远。
花锦终于彻底崩溃。
她抱着那块圣旨蜷缩在榻边,再顾不上周遭情形,埋在双膝间嚎啕大哭,身子因此而颤动着,高堰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花锦哭了许久,像把此生的泪水都流干了般。
“莫哭。”粗粝指腹摸了摸她的脸。
陇西王叹了口气。
而那原本恸哭不已的小妇人不知何时已止了泪,她抬起头,眉梢仍挂着泪珠子,讥讽道:“王爷何苦说这些话来诓妾身,您要真在意茯锦,又怎会叫她似娼ji般养在后宅,您的心悦未免太低贱了。”
高堰抿着唇:“我并非是这……”
却直接让她给打断。??
“您如今待如何对我?这圣旨非但无用,倘若让第三人见了,恐更是对您不利。”花锦又说,“这样的东西早该烧了。”
高堰手拂过她的眉眼,将圣旨从她怀里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