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宫。
邓皇听完内侍的回禀,淡淡看了眼坐在自己身边的皇后。
傍晚的时候周皇后身边的宫人来请他,说是公主和驸马要在凤仪宫用饭,毕竟是女儿女婿,他自然该出席。
可到了才发现,安国根本没来——这也不意外,安国和她姨母也就是面上情而已,听内侍的口风,安国大概从头到尾就不知道他会到场。
周皇后端茶抿了口,垂着眼笑了笑,“长公主想必是累了,倒是臣妾白白让陛下跑了趟。”
邓皇盯着自己这位继后:“朕听闻,长公主不到午时就回了栖梧殿,可有人给她准备了午膳?”
周皇后脸上的笑僵了下。
邓皇已经站起身,“栖梧宫虽好,偏殿毕竟小了些,她和驸马一起住着多有不便,皇后趁早让人把正殿收拾出来吧。”
周皇后望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银牙暗咬。
栖梧殿内云雨初歇。
靖安长公主被驸马哄开心了,早先那一点郁结很快烟消云散。事后的两人都有些疲惫,靖安正思索着是该勤快些趁传膳之前沐浴更衣,还是索性抱着驸马多温存一会儿时,就收到了来自老父亲的关怀——虽然上午才见过,但邓皇因靖安那番话忆及亡妻,心中百般惆怅无处可说,便又惦记起自己与发妻唯一的女儿来。
邓皇传唤,自然不可像对周皇后那般随意。可怜驸马刚刚被使用过,脚还未站稳便被长公主拉着重新整装换衣。
“冷静一下。”靖安难得地善解人意,站在黎穆旁边端盆递水,切切关怀。
“……”黎穆深深吸气,才勉勉强强维持住素日温和沉稳的人设。他从铜盆中望见自己此时的模样,鬓发散乱眼尾残红,颈侧的红痕几乎连竖起的衣领都遮不住,旁人一眼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偏偏为了不让靖安坐实这个白日宣yIn的罪名,他甚至不好唤人进来服侍梳洗。
长公主平日里并不是多么娇气矜贵的人,由此而来的好处是她身边不需要很多人时刻伺候着,坏处则是,除了最简单的绾发,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理贵女的发饰。
驸马第不知道多少次在心中叹气,勉强忽略自己腰腿酸软的困窘,将长公主按在镜前,手指飞快在她发间穿梭。
靖安含笑任由他摆弄,难得乖巧。
一番兵荒马乱,等赶到水榭边时,宫人已经点起了明灯。
看在女儿的面子上,邓皇没对他的姗姗来迟发表意见。
二月初春寒未过,水榭四面透风,并不是个吃膳的好去处。但见识过大大小小各种千奇百怪的宫宴私宴的夫妻二人对此都识趣地没发表异议:邓皇一直握着酒杯眺望远方,不是追思故人就是在欣赏自己的江山,关怀女儿、将人叫到跟前用膳只是顺带罢了。
果然,酒过三巡,邓皇悠悠回神,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忆起往昔。靖安刚刚从邓皇那里得了承诺,对父亲比往日里更多几分关心,作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直到——“看到那棵树没?”邓皇指一指隐藏在暮色中的树影,难得对自己这个新女婿露出几分好脸色来,口吻中有几分老父亲的炫耀,“安国从小胆子就大,缠着她母亲在宫里最高大的树上绑了个秋千,每次都要人推到和树梢一样高才开心,叫人看着揪心得紧。”
顿一顿,又对着靖安摇头叹气:“那可是花园里最古老的树。可怜宫中的花师不知愁掉多少头发,生怕你将树枝祸害折了。”
黎穆幽幽瞥了她一眼。
靖安面不改色,仿佛一个时辰前卖惨说“母后不许我坐秋千”的人不是她一般。
待到邓皇望向宫中夜景时,她却伸手揽上黎穆肩头,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转头时柔软的唇蹭过黎穆耳尖,立时激起一片薄红。
邓皇转回头,见下首两人共坐一案,一人含笑斟酒一人垂眸不语,神色看不出什么异常。
现在的孩子啊。邓皇失笑,心中又是一叹,挥挥手放他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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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秋千如今还在,老树枯藤久成Jing,我今日得了个美人儿,正合献给树神,以保我家宅平安。”
长公主凑在他耳边时如是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黎穆睁眼时,满眼郁葱翠色。
他身处树丛中,草木茂盛没过头顶,脚边一泓静水浸shi衣襟。
他想起身探查四周,身体却一动不能动,低头,不知名的藤蔓缠住脚踝,将他困在原地。
日渐西倾,车辙马嘶遥而可闻。风过丛林,野草折缠宛如活物。
不,不止如此。
身下草木蔓延,分明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并不是错觉。
黎穆身上只着一件薄衫,硬韧的草jing和低矮的灌木枝隔着衣服扎在身上,又痒又麻。身体不知何时掌握回控制权,他下意识抬手拨开眼前狂舞的野草。
哪知不动不要紧,这一动,原本随风而动的草木瞬间活了过来,顺势缠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