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以为十鞭可能抵上一条性命?或者一百?”
靖安的质问清晰撞进黎穆耳中,他抬眼,看向面前眉端微蹙的女子,缓缓道:“若公主打算如此,穆自是听凭发落。但是……殿下既然允许穆来此,恐怕不只是为这个。”
黎穆此时仅着了一身单衣,却已无刚刚阵前的狼狈之态。甚至凌乱衣摆都已在进门前作了整理。他站在敌军帐中,却仍似立于庙堂之上,镇静从容,风姿清逸。
好像没有什么能损他半分傲骨气度。
靖安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鞭柄,以掩饰心下的蠢蠢欲动。事实上,无论是当年还是今日,她会注意到并且记得黎穆就是因为他身上这份独特的……或许应该称之为君子之风?
如陵上柏、孤生竹,自有清傲。
无疑是吸引人的。
但可惜,与这点心动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见青松翠竹折于泥淖。
思及此,靖安不禁笑起来,玩味道:“我还以为,是黎公子有求于人,这才给你个机会。不然,黎君何必这般……以色侍人?”
她走近黎穆,手指一转将鞭柄指向黎穆,贴着他的颈侧缓缓向下,“不小心”滑进衣领之中。
眼见黎穆呼吸一窒,身体瞬间绷紧,靖安笑得更加肆意。她本也不过二九年华,平日人前为了树立威信才有意压着声音作沉稳态,此时用回本来的音色,又显出带着天真的恶毒来,“还是说,黎公子正是望楚楼里那些客人口中耐不住寂寞的饥渴性子,特意打扮成那样替自己找个恩客?诶呀,若是如此,倒是本公主不是了,竟妨碍了黎公子招揽生意。”
“啊,不若这样,黎公子说说想要什么样的客人?本公主立马补偿你百十个符合条件的,定让黎公子如愿以偿。”
少女娇俏的嗓音像是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但出口的话却一句比一句刺耳。黎穆闭了闭眼,勉强维持住面上神色,“……不敢瞒长公主。殿下所料不错,穆确实有事相求。不过恩客之说……穆倒是觉得有一个就够了。”
他从未说过如此屈辱自污之语,最后一句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但是黎穆更加清楚,今天若不能让长公主满意,他所求之事绝对讨不了好。
靖安稍感惊奇,她本以为黎穆这样的人怕是要下力气好生调教一番才能打磨得顺心合意。但黎穆这副屈辱却顺从的样子此时倒似乎更合她心意。“所以,你想要什么样的呢?”
“掌六军之事,能上谏天子之人。”黎穆直直看向她。
这回轮到靖安长公主顿住,直到两人四目相对,她才反应过来,笑了,“我?”
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黎穆跪在由木板和毛毡临时搭起的床前,上身伏在榻上,发冠被取下扔在一旁,散下的墨发拨至一边,舒展的脊背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靖安眼前。
长鞭挟着破空之声劈来,横过整个后背,火辣辣地刺痛登时席卷而来。
只这一下的力度,就让他立时叫了停,“长公主!”
靖安扬鞭的手腕微偏,鞭子擦着黎穆的肩膀抽在了床沿的木板上。
“怎么?”靖安的声音犹带几分笑意,似是在嘲笑刚刚还自荐枕席的某人。
黎穆吸了口气,支起身子,解开已经有些松散的系带,将仅剩的单衣从肩膀褪下,直至露出整个背部。
白皙如玉的脊背上一道深红肿痕赫然在目。
黎穆已经自觉趴了回去,“请殿下继续。”
靖安摸了摸那道痕迹,听到后者不自觉闷哼一声。
她下手不轻,且这根鞭子只是普通的马鞭,并非她公主府中特制的玩具,打人本就更疼一些。
再加上,黎穆以前就算再怎么不受重视,毕竟也是皇子之尊,恐怕从没吃过这种皮rou之苦,自然更加难熬。
但即便如此,在她第二次将鞭子印上同一处痕迹时,他也只是攥紧手边的毡毯以维持姿势,“一。”
这样知情识趣又忍辱负重,还是个难得的美人;若非黎穆的身份必须送到父皇面前过眼,靖安倒是真有些想就这样留下他。就算别有用心又如何呢?
她漫不经心地想着,手中力道却是不减,一道道鞭痕沿着第一条的位置平行向下,很快转为鲜艳的红色。
黎穆低声数着,额上已经布满一层细密的汗珠。
若有时实在痛不过漏数了一鞭,靖安则会停下片刻,耐心地等着他缓过劲来。随后,下一鞭Jing准地印上同一处肿胀的痕迹,带来更清晰的痛苦和绝望。
鞭刑仿佛无止无尽,他艰难地计着数,感觉每一鞭都即将打散他为数不多的理智。
到了后来,他已经完全无法思考,只凭着本能报出一个个数字。
鲜艳的痕迹整齐均匀地铺展开来,轮过一遍,又从最初的地方开始;随后,是相反的方向,与前面的痕迹交错成“×”状。
执刑人高高在上,只专心展示自己高超的鞭打技巧,恐怕永远不会去想她给别人带来了怎样的痛苦。